胡亥看他们迟疑,心里也明白在这个时代,要一下消除这种贵贱尊卑心理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可能这么去要求,而只能用皇帝的身份来压制:“我知道你们都是出身豪贵之门,会看不起这些内侍。但是,你们贵,还能比朕贵?”
他的话音中逐渐含入了冷冽之意:“朕用内侍组军,许诺了他们按普通军伍中的将卒对待,他们成为宫中内侍乃至寺人可能有各种原因,但朕既然承诺了,朕都已经不再把他们看作宫隶。”
胡亥面寒如冰:“所以,一会牛突来后朕要告诉他,如果两位卫尉的最高将领有任何鄙薄、轻视、歧视之意,就告知于朕,朕要认为真是两位的责任,那两位就从此退出军伍,回家去当你们的豪贵弟子吧。”
王翳和上官甲同时一凛,这个小皇帝的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连忙施礼:“臣不敢。”
“带兵,就看这些兵卒是不是能够有足够的战力,而不是看他们是什么出身。章邯的秦锐中有二十万刑徒和战俘,他们的身份也没有比宫隶高多少,如果章邯、董翳、司马欣也要用轻视、歧视和鄙薄的心态去率领他们,这个仗能打成什么样也都不用说了。”
“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忘记铁壁军的内侍身份,他们是军卒,你们要训练他们如何能打仗,如何能保咸阳的安全。自从他们加入铁壁军后,他们就与所有兵卒的身份地位一样,他们中的将领也与所有大秦雄师中的各级将领一样,必须用这样的想法去看待他们,而不要总抱着他们是宫隶这一点。”
胡亥缓和了一下语气中的严厉:“朕当初组建铁壁军时,曾对郎中令婴提到过,朕闻于陇西郡以西不下万里之地有一国,专用阉人为卒,在奴隶和俘获的人中择小童阉之,然后自小训练成兵,他们的战力比一般兵卒要强大得多,朕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才放心组建内侍军的。你们的责任,就是要把朕的铁壁军建成一支战力达到甚至超过秦锐的强军,这样朕也才能放心的在咸阳宫中安睡。”
王翳大约是听进去了一些,拱手答道:“陛下放心,臣与卫尉丞一定将铁壁军卒与卫尉卒一体对待,不负陛下之托。”
上官甲是帮着胡亥夺回帝位的功臣,这才几个月,自己就从一个户郎将先升左中郎将,接着就是卫尉丞,自是对皇帝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的,马上也向皇帝行礼表示赞同王翳的话。
“朗中军骑郎都入秦锐,我有三卫,却也不急。待牛突来后,可在铁壁军中选善骑之卒,先补入四百名为骑军,骑郎再慢慢补入。”胡亥又吩咐假郎中令陈平,“霍邑之战应该快结束了,你先安排起来,待辅王归,你再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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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假王的奏报又来了。”蔡赐手托一卷套在麻套中的奏简。
“他什么时候回兵?”陈胜有些急切的问。
“唉,”蔡赐长叹一声,“假王还是坚持他的想法,如若秦军出关,就把他们吸引到荥阳,以此减少对王都的压力。”
陈胜愤怒的在案上使劲一拍:“吴叔这是要干什么,还把不把孤这个大王放在眼里?孤连发两道诏令让他回兵,他两次给孤送来这种东西。”
说着,把内侍从蔡赐手上接过来放在他案上的奏简使劲丢到丹陛前的地上。
“上柱国,”陈胜的怒火似乎随着丢出的奏简发泄掉了一些,语音又恢复了几分平和:“你看要不要孤派人前去接管荥阳之军,然后把吴叔‘请’回来?”
“大王,以臣看,不若此事先放放,”蔡赐眼皮一挑,“至于接管荥阳军更不急。臣听到一些荥阳的消息说,军内将领,自田臧起都对假王颇有不满,从王都派人过去,还不如直接诏令田臧接管军权。派过去的将军未必能够迅速获得现有荥阳军的信服,当初假王只带了三万人出征,现在的二十万人都是沿途征召的,所以还是以现有的军将率领更易于指挥调度。”
“田臧?田臧也是阳夏人,会帮助孤对付吴叔?”陈胜有些怀疑。
“那就要看田臧对假王的不满达到什么程度了。单从方略上说,假王以荥阳军吸引秦军的做法也不是不可行的,田臧的不满据说是在战法上。田臧想要在敖仓西的河水边筑建营垒,用主力屯驻阻止秦人自此登岸后进击荥阳我军,另分兵监视荥阳城内之兵,若秦军自成皋陆路向荥阳也可侧击。荥阳军有二十万,击败周文的秦军也是二十余万,人数上荥阳军并不算太弱,如果营垒坚实,一旦形成僵持,秦人就陷在荥阳了。只是假王不同意田臧的战法,认为若秦师到来,把二十万人抱成一团,依托在索邑周围的营垒足以抗击秦人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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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柱国比孤王知兵,你认为哪种方略更佳?”
蔡赐摇摇头:“臣不在荥阳,不知那边的地形地貌。臣觉得,假王不如大将军臧知兵,从这上面分析,大将军臧的方略更好一些。不说别的,如果就用假王之方略,在索邑周边抱成一团,则粮道都难以维持,索邑和鸿沟之间隔着荥阳,到时秦军只需要从荥阳出一偏师沿鸿沟而下,荥阳军的补给就完全断了。采用大将军臧的方略,则因分兵监视荥阳,所以可保粮道畅通。”
陈胜拍着后脖埂子想了一会儿:“即或荥阳军领军换成田臧,并且不回兵许县和扶苏,王都如何抗击可能来袭的秦人?如果秦人哪怕只分兵六、七万从三川郡入颖川,寡人都担心邓说和伍逢的兵力不足,上柱国当知我等的兵卒战力无法与虎狼之秦相较。”
周文的完败让陈胜对自己军队的信心大减。
“王上,将军市已向王上请立魏咎为魏王,王上还未做出决断?”蔡赐没有直接回答陈胜的话,而是挑起一个新话题。
“孤担心魏咎在魏地称王后,也如武臣、韩广一般,对孤只是表面上尊奉,实则完全不睬孤的诏令。当初武臣往赵,说过要从太行西进配合文公,结果呢?现在还呆在赵地当自己的王。”陈胜说着说着又来气了。
“赵王也有自己的苦衷,秦人在太行七陉筑关也是实情,只是代地反秦,白白便宜了李左车,现在反而不好入山西了。”
蔡赐替武臣打着圆场,“不过将军市不同。臣听说前一阵赵、齐均各送车五十,促请周市自立为魏王。将军市收下了车,但依旧上书大王恳请魏咎为王,说明将军市并不像武臣他们,对大王还是很有忠心的。”
“那上柱国的意思是……允准魏咎为王,然后诏令周市向西移驻,在需要时诏其来王都护卫?”陈胜开始理解蔡赐的意思了。
“王上圣明。”蔡赐脸上挂起一个微笑:“魏地北为赵,东北为齐,南为王都,东南是泗水郡没有大股力量,泗水郡兵没有能力对将军市构成威胁,现将军市主要军力屯于定陶,若放魏咎返魏,则魏军必西移至临济扈王,距王都仅四百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