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丞凌洒金开堂审理京兆府苏家的命案,共历三次,座下旁听的高官云集,品京都城惊天一案会是怎样的结局,看新官上任的大理寺丞有如何能耐,能奉旨审理此等要案。涉及权贵,难有公正。可若无公正,大理寺丞又该如何立足?前大理寺丞屈正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有文官奉笔,随立于侧,奋笔疾书,将案件审理的经过,事无巨细,尽数以快马出城,奏报天听。实则,这是京兆府命案,头一次被摆到台面上。先前,此案已然掀起了万丈风云:巡防营在京都大街小巷各处奔走,直把人心搅动得惶惶不安;朝堂上矛头直指宫妃和皇子,更是一度传出了“清君侧”的口号;晋王殿下近来尤为活跃,各部各司都有其亲自奔走的足迹,很多原本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毫无例外,都是历陈慧妃沈晚棠这些年把持朝政做下的暴行。其中最瞩目的,当数端妃引着众多宫嫔当众抖露出当年慧妃与内务府总管沈晚棠过从甚密的证据。与京都城中时下疯传的“慧妃为了灭口,命人杀戮了京兆府满门”的流言蜚语,不谋而合,相辅乱真。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只有慧妃沈晚棠自己知晓。大理寺第一次审理此案时,追踪杀手的巡防营官兵作证,一致将矛头对准了慧妃沈晚棠。为此,推出了海棠宫中几个侍婢,拿出遗落在京兆府血泊里的几样来源于慧妃宫里的信物,作为人证和物证。大理寺丞凌洒金借机传唤慧妃沈晚棠到案。有段时日不曾露过面,慧妃沈晚棠雍容依旧,气质高贵,只是依昔可以从她略显深色的眼底看出她已经有段时日没有睡好了。说实话,这一回慧妃沈晚棠是结结实实吃了些亏。她先是被儿子堵在宫里,失了先下手为强的先机。慧妃为此愤恨不已,直到吕大夫实在忍不住,说漏了嘴:“京兆府接了兰家的案子,娘娘如果没有被下官设法堵在海棠宫里,那么那会您准备怎么处理此事?”慧妃想也不想:“斩草自然是要除根。”吕茗感叹肃王武瑛玖料事如神:“娘娘如果能占得先机,那么这会您便不是京兆府灭门案的幕后疑凶了。”“而是真凶。”慧妃才觉些许后怕,若这事是个圈套,她差一点就迈进圈中去了。话虽如此,慧妃仍然嘴硬:“这要是本宫干的,倒省了这许多麻烦了。”等慧妃反应过来,罪名纷至沓来。朝臣百官高呼着“清君侧”的口号,端妃带着众妃冲进海棠宫中,打着搜集罪证的名号将海棠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端妃多年蛰伏,竟然私藏了那些年内务府总管凌捭阖和慧妃沈晚棠过从甚密的许多人证和物证。那些事情一夕间被抖露出来,有真有假,令慧妃一时有些难以招架。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伙人,又将慧妃沈晚棠这些年干的那些杀人放火、草菅人命、陷害忠良的勾当,罗列一清,整理成册,置于朝臣的眼皮和口舌下。便是慧妃沈晚棠自己见了,都有些讷讷:记不清了,本宫杀过的人有这许多吗?有些人命,在慧妃沈晚棠眼中,诚然不算人命,但到了被异党清算的时候,伤人一根手指头,便都算是危及性命之事。凌照水也看到了那份罪状,说实话,如果慧妃只是慧妃的话,凌姑娘压根都不想掺和这件事了。这么多罪行里,总有两件是慧妃沈晚棠干过的。即便只有一两样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也是罪有应得。诸多证人证词指向,但大理寺丞凌洒金并未当场作出决策,而是出于案件和涉案人员身份的慎重考虑,将慧妃沈晚棠暂留大理寺,着大理寺的人进行严密监控。此举相当于便将慧妃沈晚棠从端妃的眼皮子底下转到了大理寺,毫无疑问又遭到了晋王一党的强烈反对:“证据确凿,凌寺丞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慧妃娘娘是宫妃,罪名未定暂留大理寺并不合适。应该继续软禁在海棠宫中,由端妃娘娘看管。”凌寺丞在那时表现出了少有的硬气:“本官办案,自有本官的道理。”“本官受命于天子,尔等公然质疑本官的决定,是想要抗旨吗?”圣旨?晋王一党咬碎了牙,若非这一纸圣命,他们几乎都要忘了:那个老头子,还活着呢!并且还在时刻关注着京都的格局,在最关键的时候把这个劳什么寺丞扔出来搅局?这个凌洒金,不知道因何去了鸣金山,如何入了当今的眼?可惜鸣金山下水泄不通,晋王一党根本无法从中打探到一星半点消息,但他们直觉,这些事必然和肃王武瑛玖脱不了干系。肃王武瑛玖同凌姑娘说过,她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横竖他会为她兜底。诚然,肃王并没有食言。凌姑娘最想做的事,莫过于弄清楚当年内务府总管凌捭阖一案的细枝末节。大理寺不比海棠宫,慧妃被安置在一间用于官员日常休整的普通卧房中,外头除了有禁军把守,还有吕茗随叫随到。半日之内,吕大夫已经被骂了九回,他正焦头烂额之际,抬头看见了一缕光明:凌姑娘到了。凌照水才露了面,便有一个将领模样的守兵围着她绕了个圈:“乖乖,真的和三川那小子长得一模一样!”凌照水抬起眸,眼中疏离多了几分了然:“沈将军。”沈白衣的大名从入城那一日便传遍了京都城,他护送凌洒金一路进京,充当着大理寺丞背后神挡杀神的修罗煞神。煞神亦有私心。沈白衣的私心便在于看一眼,这位大名鼎鼎的红颜祸水,究竟长了何副神仙面孔。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凌照水,美不美都在其次,沈白衣见到凌姑娘,立马便有了一个疑问:她与凌三川这般相像,甚至比身为生父的凌洒金还要相像许多,她真的只是凌三川的姑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