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叫槐月。”亦珍转头看着皇帝,“皇上忘了?上次中秋节太后在慈宁宫处置的也是这个宫女。”
这么一说皇帝终于记起了槐月,许多细小零星的回忆慢慢拼凑,从第一次在长春宫看见槐月伺候他和皇后用膳的,到最近的一次在长春宫看见槐月晒着被子,许多的记忆慢慢涌现,皇帝嘴角慢慢扬起,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丫头倒是长大了许多。”
亦珍听得皇帝这么一句话,心中明白,低头吟诵道:“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栏叩玉钗。”
皇帝闻言眼中神采闪过,看着亦珍的眼中也多了几丝赞赏:“这首《减字木兰花》是纳兰词,也唯有你念出来,方能显出神韵。”
对于纳兰容若的词,亦珍自然是自小耳濡目染,如今听得皇帝赞赏,也不过是淡淡的,但是眉梢眼角也是羞怯:“皇上净会取笑臣妾,哪是臣妾会念,不过是此情此景适合罢了。”
皇帝笑而不语,待到槐月的身影闪过转角之后方才低低出声:“一朵芙蓉著秋雨,确实是适合。”
秋雨还在下着,亦珍满目皆是青翠的叶子,那青翠的颜色似乎弥漫上了皇宫的朱色宫墙,将所有人的衣角鬓发也染上了湿意,亦珍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袖口,那里十分干燥,只有丝线密密织就的粗糙,她看着槐月消失的转角,脑中思绪纷飞,她这么做,不知是对还是错。
此时皇帝已经回到了椅子上,品着茶,就着茶点低声和亦珍说着什么,亦珍低低应了,也坐在一边,皇帝见亦珍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凑了过去抚了一下亦珍雪白的腮边,打趣道:“怎么了?看见朕盯着槐月,吃醋了?”
亦珍脸色微红,哼了一声:“天下的女人都是皇上的,臣妾要是吃醋,早就掉醋缸子里面淹死了,哪能在这里和皇上说话。”
皇帝大笑,又和亦珍调笑了几句,却不知当夜回去的时候,亦珍对着烛光,拿起白玉笔杆,小心铺上一张洒金纸,洒金纸上面片片金箔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亦珍低头,娟秀的字依次铺开:“当时心事偷相许,宴罢兰堂肠断处。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在深夜里怀念那个再也没法相见的人。
但是槐月却不知道皇帝和亦珍在阁中说的这些话,她转过春华门,又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到了小许子的门外。
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小许子趴在床上哼哼,听见有人进来也没回头,张着嘴就叫:“你怎么才来啊,我都饿了。”
槐月忍着笑,将带来的糕点放在小许子面前说:“呐,这是给你的。”
小许子见到槐月之后一惊,险些从床上摔下来,连忙用被子想捂住屁股,但是扯到屁股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地嚎叫,槐月看着给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乱动什么呢,我带了药过来,一会儿给你上。”
小许子听了这话吓坏了,连忙摆着手说道:“不用不用,你放在一边,一会儿我叫旁人给我上,你放一边就成。”
槐月看着小许子羞红了的脸,忍俊不禁,但也是点点头:“那也好,我就放在这里了。”
说罢便端了一个凳子坐在小许子的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小许子被槐月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槐月,你……你怎么来了?”
槐月撇撇嘴:“知道你伤了,来看看你,你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把珐琅瓶子打碎了?”
小许子闻言苦着一张脸,有些委屈道“那不是我弄的。”
槐月眼睛一瞪:“你的意思是有人弄坏了栽赃了?”
小许子点点头:“原本我是在院子里面的,结果有人叫我却谦太妃的房里,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没人,就一个珐琅瓶子的碎片散在地上,我正要走,谦太妃就进来了,看见碎片就说是我弄的,我也没法解释,就被罚了。”
槐月听了这话也有些忿忿:“那也不能罚得这么重啊,不就是一个瓶子吗?看把你打得。”
“听说那是先帝赏给谦太妃的,所以谦太妃一直珍藏的。”小许子说完叹了口气,“这次就算是倒霉吧,也没办法。”
槐月看着小许子一张苦哈哈的脸,却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