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院子燃起了浓烈的白烟,那是花如雪的院子。
宁语知道一切都是回避不了的,既然选择了要为荣乔郡主撒这个谎,就一直一直骗着所有人。花如雪跪在那里,一声的素缟,整个人像是没有了所有的生气,她跪在那里,每扔下一沓纸钱都像是将自己所有的期望扔下了一般。
宁语走到她的面前,她没有抬眼,只是苦涩的扯扯唇角道:“老五还是那个样,总是一意孤行,完全没有考虑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否舍得。”
宁语只觉得喉头一阵苦涩,她张了张嘴,艰难道:“对不起。”
“这不怪你。”花如雪仰天看了看,看到的是半阴着的天空,太阳露不出脸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老五就是这样的性子,当年我不让她嫁,她还是嫁了,现如今我盼着她回来,她却再也不回来了,不是她不惦记我,是她太固执了,她知道回了炎国也不过是孤独终老,还不如随着索咔王子去了。”
面前的人已经褪去了她所有的伪装,不再是初见时和余氏抬杠的二夫人,只是一个满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煎熬的老人,她似乎苍老了很多,一张脸没有了光彩,鬓间的白发也似乎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了似的。
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和钟铉差不多,宁语想起了钟铉,以前她那么讨厌钟铉,但也经常遇见,就算是在胡同里遇上了不打招呼,她的心都是安宁的,但是现在钟铉在那个天边的地方,她可能再也见不到钟铉了。
似乎所有重要的人都留在了京都,郡王,钟铉,墨竹,还有童家一家子,还有那个经常将自己惹得炸毛的临安王,她来到炎国已经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炎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安宁,朝中的明争暗斗,府里一团乱麻,还有军中的杂乱繁杂,每一件都是能够让她头疼上好一阵的,她想象中的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宫里的赏赐下来了,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一万两白银,宁语将一些进宫需要用到的衣物首饰留了下来,其余的基本全都捐给了军营,皇帝听说宁语用自己的体己补贴军营,说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太失败了,军营都还要让宁语来养,于是乎又拨了一大把银子到了军营中。
这次出征的十万人马回来的并不多,加上后来的十万援军,二十万大军回来的差不多只有一半,成千上万的家属需要补贴,新兵也需要招募,宁语一天在军营里忙得不着家,眼看着入了春,天气慢慢的好了起来,皇帝下令围下了场子,邀请朝中的王公贵族的公子们进行围猎。
宁语作为大元帅是一定要参加的,宁语这些时日一直埋在文书堂里处理着军中的事情,想着这围猎至少也要花费十多天的时间,要是不早些将事情处理完毕,等到围猎回来那可就要通宵了。
灯火如豆,宁语已经半个月没有回焰王府了,玄灏打发却青媛和恒季来看过她一回,她们想留下来照顾她,却被她赶走了。
青媛和恒季虽然是好心,但是军营不是她们那种弱女子该呆的地方,宁语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京都衙门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她会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也会通宵值夜,比起那个时候为五斗米折腰,现在的她已经幸运了太多,也劳累得太多。
“殿下早些歇息吧,事情是做不完的,明天再办也不迟啊。”身边的薛常跟着宁语的时间久了,也开始关心宁语的身体。
宁语叹了口气,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顺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已经子时过了。”薛常弓着腰回答道。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文书堂里坐了一天了,这才发现脚也麻了,腰也算了,再看看薛常,两只眼睛已经快要黏在一起了,但还是尽力的睁开,盯着宁语的动静。
她轻声笑了笑,以前嫌薛常的话多,现在看来他除了话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摆了摆手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先去休息吧。”
“殿下还未就寝,奴才要守着殿下。”薛常强打着精神回应道。
宁语又是一笑:“以前在军营逃命的时候没人伺候我也好好的,现在你伺候着我我还不习惯了,下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薛常知道宁语是体恤他,要是再推脱那就是不知好歹了,他谢恩退下,宁语这才伸手捶捶腰捶捶大腿,心想这大元帅的位置真不是人坐的,不仅要上战场杀敌,这军营里这么多的琐事她一件也不能落下,再这么下去别说二十五岁了,到了二十岁她肯定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宁语以为是薛常在那里徘徊,刚想出口叫他下去便有人破窗而入,一伸手变作爪向她袭来。
她心尖突突一跳,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疼,施展开就和那人斗在了一起,几招下来,宁语竟然落了下乘,她定睛一看,连忙收了招式,来人一身白衣胜雪,不是炎彧是谁。
“军中戒备森严,彧亲王能够这样来去自如,真是不简单。”宁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她转身去将被炎彧撞开的窗户关上,然后坐回了案前:“军营里没有茶水,只有熬夜喝的浓茶,彧亲王要不要来点儿?”
宁语一口一个彧亲王叫得炎彧心尖很不是滋味,他大半夜的跑到军营里来可不是听宁语的冷嘲热讽的,他大点也不客气的找了个凳子坐下,心想宁语一定觉得自己是脸皮厚耐摔打的那种,反正她已经这么想了,也就破罐子破摔随她怎么想吧。
他轻声咳了下,缓声道:“听说这次围猎你要参加。”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宁语终于知道当初炎彧是怎么将梦皇后拿下的了,可能靠的就是这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吧。
只是彧亲王都已经不在乎了,自己再扭捏就是太小家子气了,她换了个柔和点的面容道:“说罢,这么大半夜的,小叔不会是来找我唠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