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
段氏被关了三日,好歹头发整齐,虽见憔悴,却还算体面,见儿子来,展唇笑笑,露出唇边的梨涡:“你爹明天下葬?”
程行龃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爹。”
段氏的笑被这一句话击溃,面色终究是沉了下去,侧身偏坐,并不想再看他。
程行龃缓缓蹲下身,帮段氏抚落沾在鬓间的枯草,声音轻缓:“娘,儿子知道你怪我,可那时那日,若我任凭二叔指认下去,程家族老岂会给我活路?”
“娘,你不同啊,您还有靠山呀,您与柳大人私交甚密,他不会放任您不管的您好好想想我与柳大人究竟有无关系?我立刻去柳府搬救兵,或是寻一个时机将您偷偷放出去,待风头减弱,您想回来便回来,若不想回来,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颐养天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行龃再强调问一遍:“娘,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段氏被逼问到了角落,深吸几口气。
这三日,她像被抽走了神魂一样。
给儿子偿命,是她该的,是她欠下的债!她认了!她不说话!什么结果她都担着!
但是,她没想过,儿子现身,却是为了逼问她这件事。
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套出她的话,再去攀附上大人,借此机会一步登天?!
甚至用生死来威胁她说话!
荒唐呀荒唐!
她是他娘啊!
亲娘啊!
段氏绝望地看着白墙,一合眼,一滴泪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程行龃蹲下身,死死盯住生母,不厌其烦地发问:“娘,您若记不得,您就告诉我,在怀上我前后,到底有没有见过柳大人?在哪里见的柳大人?柳大人是否知道你当时的身体状况?”
程行龃热切地握住段氏的手:“娘!这对我很重要!您说吧!您说呀!”
嘴巴恳求,手却用力。
段氏吃痛,一把甩开了儿子的禁锢!
程行龃想发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胸腔起伏之后,终究是冷静了下来,侧过身,一手拿茶盅,一手拿茶盏,给亲娘倒了一杯茶,双手奉至其眼前。
“娘,您别生气,您若觉得我僭越,问得露骨,我不问了便是。”程行龃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缓下来:“七爷叔那里,我来想办法,总要将您救出去,不叫您在这里关太久,在此之前,您稍安勿躁——我纵有万般不是,也是您亲儿子啊。”
段氏不想接茶。
但程行龃坚持。
段氏只好单手接过,仰头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