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你在街上碰到的女人,可能就是你的小姨或者小姑。
腊月二十八,是爷爷出殡的日子。那天罕见地下起了冬雨,老家的客厅早已空荡,布置成灵堂,长明灯点亮三天,爷爷的遗体被抬入冰棺,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老家有专门主持红白喜事的长辈,一群人披上白布条,跟着棺木一同去了殡仪馆。
秦湘心脏抽疼,身上的力气骤然被抽干。
小时候,爷爷是家里最宠她的人,听说她七岁就被送到寄宿小学,爷爷舍不得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坐上通往县城的公交车。
把零食交给她后,爷爷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破旧塑料袋,老人消瘦的手都能看得清血管。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小方巾,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小小的方巾里,包裹着旧旧的零钱。
有五角的,一元的,五元的,最大面额的是二十元纸币。
秦湘看到爷爷只留下了四张一块钱的纸币,其他的都塞给她。那时候秦湘还小,对钱多钱少没有概念,心里装的都是零食,兴高采烈地给爷爷挥手告别。
爷爷看到后,想和孙女说话的心思也收了起来,嘱咐了几句便慢慢走着回车站了。
往事回忆地突如其来,秦湘原本已经哭到干涩的双眼又渐渐溢出泪花,她别开眼,用力地眨巴眨巴眼,却发现,眼泪怎么也收不回去。
那时候,她的小学离车站足足有五条街的距离,骑自行车都要半小时,爷爷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那里她不知道。
秦湘的童年大多是在乡下度过的,可是到了初中,那时候有了网络,秦盛年在平芜安了路由器,那里有无线网络,可以随意追剧。秦湘从那时候便很少回爷爷家了。
初三那年的秋天,她回了一趟爷爷家,但没看到人,领居大妈说爷爷出去买东西了,秦湘没有钥匙,只好站在门口等着,直到等到傍黑,胡同口才走近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怀里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秦湘生了闷气,抱怨地走上前,刚要开口质问爷爷去哪了,便看到盒子上几个英文字母,她皱眉问道:“爷爷,你又乱买什么了?”
爷爷笑着开了生锈的大门,院子里堆满了没有掰完的玉米,树上的石榴爆开了果,柿子也都金灿灿的。
秦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一股老人的气味散发出来,爷爷把黑盒放在桌上,手忙脚乱地给孙女递煮熟的玉米,个大的石榴和软柿子。
塞得秦湘怀里满满的。
爷爷拆开那个包装盒,从里面拿出白色的东西,插上电,小老头自顾自地鼓捣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东西才发出亮光。爷爷满脸惊喜:“晚晚,家里有安了那什么外fai了,放了寒假就带着你弟弟来家里玩啊。”
老人不知道WiFi怎么读,读得别扭,偏偏脸上笑得那么开心。
那一瞬间,嘴里的石榴不甜了,泛着无尽的酸涩。爷爷连智能手机都没有,买路由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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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可想而知,是想让她多回家看看。
秦湘偏头,眼球用力打转,哽咽地说:“你又乱花钱。”
但从那之后,她便经常带着还在上小学的秦诚回爷爷家。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不同时期的告别。
如果成长的代价是和亲人分别,那她不想长大。
奶奶去世时,她只有两周大,无法体会那种被割舍的疼,大人会告诉小孩,去世的人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在那里快乐地生活。
可现在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人死了便不存在了,他的身份会被消除,户口本上也不会再有他的名字,而失去亲人的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浅,到最后大家可能都会忘记他。
他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坟,长眠与地下,和外界失去了桥梁,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出了殡仪馆,天空灰蒙蒙的,周遭仿佛掉进了时空隧道,乡下的排水系统向来糟糕,湿漉漉的乡间小路上走两三步便能遇到一个小水洼。
秦湘怎么也没想到,周晏生就站在街对面。
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一手支着伞,笔直地站在那,像座屹立不倒的雪山。
秦湘心口一缩,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僵在原地,小臂渐渐垂落在身侧,原本搭在上面的白布条由此掉落在地,发出一道轻轻的“啪嗒”声。
两个隔着雨幕对视,一南一北,被一条窄窄的乡间小路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