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两座……三座。”阿蒙掰下三根手指,饶有兴致地数着乔治三世遭到攻击的几处陵寝,就好像这是什么点石子的小游戏。
“哦?是四座了,真没想到查拉图会失手。你看守的小朋友人缘还不错,要是乌洛琉斯在这会很高兴的。”
诺恩斯虚弱地低鸣一声:“我不知道你还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我——那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有关‘幻梦境’的事情,甚至就连艾丝特也不知道。”
“因为看你害怕的样子很有趣?”
阿蒙敷衍地扯了一个幌子,从去探查几座陵寝的分身间,把握着这起变故各方面的信息。
其实祂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因为被带回来的“时之虫”里储存着所有这一切的记忆,阿蒙现在只是在尝试验证自己得到的那份记忆。
即使是阿蒙也不该轻信阿蒙——这条总结说来奇怪,但是因为出现了小七的先例,这样的警惕对阿蒙们是有益的。
而到此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与另一个阿蒙记忆中的没有过多差异。虽然现实稍微有改变,分散的支流延伸出曲折,命运的走向依然恒定,此刻的祂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蒙松开了手,透明的球形消失,那只云雀平摊在祂的掌心上,两脚上翻就像是在装死。
当然,诺恩斯还活着,从一开始,阿蒙就没有杀死过它的想法。
只是在验证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后,祂决定稍微改变自己应对这件事的方法:“卓娅对我充满抵触,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出自祂的意愿。”
云雀安静了两秒,才一个翻身从阿蒙的手心蹦起来,稳稳地站在他的手腕上:“你说得没错,既然你知道了我们是什么,那你应该能理解我们对你的警戒心。”
“我理解你们对前任‘诡秘’的恐惧,”阿蒙微笑着摇摇头,“但是你们就如此信任这一位候选的‘诡秘之主’?这在我看来才是最奇怪的。”
诺恩斯甚至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才小声地开口:“因为命运……”
“命运已经被改变了,”阿蒙捏住了云雀的嘴巴尖,强迫它咽下后面的话,“所以这种话能欺骗别人,拿来搪塞我是没用的。”
直到嘴巴被放开,云雀才低声道:“这是实话。只有将命运的转折点串连起来,我们才有机会确保,这位‘诡秘之主’是可控的——”
“如果我能向你保证,不让这个世界毁灭呢?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我会救下特莉丝,不论是协同其余的源质,还是与‘亚当’站在一起,对抗屏障外的敌人,我都不觉得这些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只有阿蒙自己知道,当祂说出那位“兄弟”的名字时,心里有着多么复杂的情绪,现在提早得知真相,反而让阿蒙对“亚当”越发信任了。
诺恩斯困惑地回望着阿蒙,摇了摇脑袋:“不一样。”
“就因为我跟他不一样?”
云雀淡色的眼睛,让阿蒙看到一丝更接近故人的熟悉感:“从一开始就没有竞争,阿蒙。对命运来说,存在的只是结果,过程再怎么改变,都会指向同样的结局。”
阿蒙的单片眼镜上,收拢起一圈朦胧的光晕,祂不再窥视那转瞬万千的命运,而是用一声叹息将自己带回现实:“你是不是太顽固了,卓娅?”
云雀愣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
混乱的陵寝最终还是会安静下来,战斗终归是要结束,尤其是双方失去了战斗的理由。
毕竟最重要的是,乔治三世的死亡。
不论是遭遇刺杀的假象,还是真正面临危机的陵寝,都如同在他身后重重地推了一把,让这位原本信心满满的皇帝,踉跄着栽倒在断头台上。
他所饮下的魔药失去仪式的束缚,仅剩下那无边的疯狂将意识侵蚀,乔治三世抬头仰望,看见了另一张巨大而漆黑的王座,另一个留着两撇棕色小胡子的人高坐其上,俯瞰着这位想要攀登王位的后来者。
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对方,但是乔治三世知道那是谁,他从各种历史资料里都见过那张面容的肖像。
罗塞尔·古斯塔夫原本只是冷漠地看着乔治三世,但是在乔治三世下意识抬腿迈上台阶的瞬间,那位百年前的“黑皇帝”露出一个看可怜虫的笑容:
“真好笑,看来祂也将同样虚假的‘唯一性’给了你。”
这是乔治三世生命中留有自我意识的最后一幕,准确点说,这是他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这位满怀野心的国王,便在魔药的作用下化作纯粹而漆黑的阴影,身形完全陷入虚幻。在这片阴影彻底爆发开之前,披散着巨大蛇发的魔女,向着被迫落入现实世界的陵寝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