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莉丝,抛开过去那个作为男性时的历史不谈,如果现在要称呼她的全名,应当是“特莉丝·奇克”。
然而让她难以承认的事实,反而是在摆脱魔女教派的挟持后,她却始终无法忘掉给出她逃走机会后,就只能留在囚牢中的那位埃德萨克·奥古斯都。
即使王室对外发布了通告,表明埃德萨克王子不幸地在大雾霾中染病身亡,这也只是可笑的谎言,特莉丝心里很清楚,她仍然尝试占卜了很多次——但是关于他的死讯,得到的只有不变的答案。
原本特莉丝是有机会的,明明远远地离开贝克兰德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特莉丝心里却拒绝了这件事。她逃离魔女教派的视线,借由那位奇怪女士的帮助,甚至切割了与“原初魔女”间日渐强烈的联系,这样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自己与埃德萨克王子之间的纠葛,让特莉丝看不清楚那究竟算什么,她曾经以为王子只是被欢愉魅惑的人之一,是王室与魔女教派之间交易的一部分。
但是在特莉丝澄清两人间“被安排”的感情,埃德萨克王子却主动提出让特莉丝离开后,某种东西反而动摇了。
在离开之后,她反而在后悔,没有带着他一起走——即使是绑着他逃离,那也是两个人一起逃走,而不是独自一人。
特莉丝仍然坚定自己喜欢女人,她总想去忽视内心的动摇,但是她却又格外看重埃德萨克王子。
哈,看重一个已死之人吗?
特莉丝自己都想嘲笑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比这份鄙夷更强烈的感情,却是指向王室、指向乔治三世等奥古斯都家族的仇恨。
这样的仇恨支持着她抛弃自我,再一次诵念尊名,向着魔女教派的神明发出祷告,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直到现在,就连特莉丝自己,也已经咽下仇恨的苦果,她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与结局——她只是一个因为足够相似,受到眷顾的神降容器。
而她留在贝克兰德谋划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向王室报复的这一刻。
一想到可以将破坏乔治三世成神的计划,特莉丝便毫不在意其余的事情,当然,她并不在意那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陌生男子。特莉丝不认识祂,但是很高兴对方现身时让格罗夫亲王有所顾忌,攻击短暂停顿了片刻。
这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好让特莉丝能向那枚戒指中注入灵性。
实际上,这枚蓝宝石戒指并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在细节的雕琢与材质上都有偏差,但仅仅把它当作某种符咒的载体,那自然足够了。
特莉丝没有追问自己那位神秘的合作者,为什么会知道它的大致模样,这样的秘密对一个将死的人来说,还重要吗?
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
垂首合眼,低声用古赫密斯语诵念出“原初魔女”的尊名,特莉丝感觉唇边的蓝宝石变得愈发冰冷。这阵寒意开始飞速向着她的全身扩散,从身体到灵体都没有留下任何温度,将她整个人都凝固在内。
然后,特莉丝的唇边微张,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轻叹,寒霜沿着她的睫毛凝结出冰凌。缭乱的黑焰从她的灵体内部燃烧起来,如同被架上火刑架的痛苦从内涌现,却只让这份力量的载体感到麻木。
这感觉很痛苦,她却又因痛苦而平静。
特莉丝想起她向埃德萨克王子问出的那句话:“你呢?”
他当时回答了什么来着?
“我?就让我活在这个美好的故事里,迎接它最后的结尾,无论是好是坏。”
特莉丝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连眼白都被覆盖的深黑,她的头发倒竖着往上飘动扬起,越发显得光滑黝黑,它们变得更粗了——变成了一条又一条扭动身体的细蛇,顶端有着黑白分明的蛇眼,向着不远处的格罗夫亲王发出“嘶嘶”声。
这早就在特莉丝的预想之内,她明白,这具身体不会再属于自己,以半神的身躯来承担真神的降临,她自然无法幸存,会像火柴般燃尽。
复仇的愿望,以及与之相应的代价。
特莉丝原本因血迹与伤痕扭曲的脸庞,现在却露出一丝微笑,这让从她灵性里滋生出的魅惑力野草般疯长,她的美丽已经超过了容颜,而转变成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意识扭曲,从生理到灵性都受其吸引,让人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