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后听到暗沼帝与周光显的死讯,匆匆赶回硕阳城的御史大夫周光鹿,心里着实有些慌。
尤其是朝中同僚——也就是先前认识的福琪梦给他传了信,说朝中的大臣均上奏要皇上严惩于他!
福琪梦的信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周光鹿心中忐忑,在落脚客渠县时,晚上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瞧着物是人非的一景一色,满目惆怅。
他那兄长自小便是个不讲理的,只是天性聪慧,夫子常赞,所以父母偏爱兄长,他则处处受嫌,还要受兄长的鄙夷。
后来这兄长更是一直以文人的壳子伪装,身负“大才子”之名,旁人都看不透,只管奉承,唯有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周光显,绝不是个好的。
那些诗词戾气太重,无论是怒骂恶霸无礼还是感叹苍生大苦,都带着一股愤恨。
早晚要捅出大篓子。
周光显与存泽帝的这一场斗争,实乃大逆不道、逆天而为,死了也在意料之中。
可怜他,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坐到御史大夫的位置才两三年,就要因连坐之罪被赶走了?脑袋也要不保了!
他如何肯?
周光鹿暗暗叹息,看着夜色的月,真想一头栽进水里去。
可他又是个惜命的人,先前他作了卜,卦象上说他死不了,但又不会活得很好,当真是……
忐忑。
周光鹿发怔间,便看水面被谁丢了东西,激起涟漪阵阵,他回头看去,不由一怔道:“师父?”
来人正是先前他所拜的那位擅长每月三回卜卦的道长,不过今晚道士穿的不再是从前的衣物,而是一身纯白粗布。
周光鹿起身,揖礼道:“落道长。”
道士点头道:“周大人,令兄之事我已听说,你此次回硕阳城,前途堪忧啊。”
周光鹿苦笑一声:“是啊。”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总得去试一试。
更何况,他兄长的尸身,也要葬入家陵才是。
落道士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同去吧。”
周光鹿诧然:“道长不是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为何又?”
“缘分已尽,是我再无东西教你。”落道士一笑,“但现在,徒弟有难,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看着。这个月我算了一卦,卦中说你有劫难,而我,就是那个可以为你挡劫之人。”
周光鹿呆住,实没想到道士会这般对他。
父母离世,兄长也走了,这世上他再无亲人,可落道士却如此对他,周光鹿当即跪地呜咽道:“师父……”
落道士将他搀起,眼中微暗。
很快,周光鹿等人抵达硕阳城。
此刻的辰让已经久候多时了。
不过她并不像其他大臣一般,欲对周光鹿行连坐之罪,因为她知道,周光显是周光显,周光鹿是周光鹿,兄弟两人的交情寥寥无几。
更何况,周光显谋逆时,周光鹿也没得半分好处,还帮过她。
所以,辰让只是让周光鹿在外等了片刻,便令他进了殿。
周光鹿垂头等待帝判。
辰让却在想,该如何说周光显之事。
许久,她终是开口道:“周大夫,你兄长……”
周光鹿急忙抬头,跪地、立誓一气呵成,口中更是说道:“皇上,周光显死不足惜,您杀的好、杀的对,可是谋逆的事儿跟我可没半分关系啊,我至多在他跟前说过一句‘张玲珑对您不同’,别的都没干啊!”
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