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太妃也在殿中,李睿一来舒太妃的目光便粘了上去,遗憾、欣慰、坚定,各种感情溢于言表,充沛得叫李睿害怕。李睿恭恭敬敬地向黛君和舒太妃问好:“见过母亲、见过娘娘。”
“是母妃!”黛君厉声呵斥,“以前在平阳李府他们故意让你叫本宫母亲,这本就于理不合,只是咱们人在屋檐下这才勉强低头;如今已回到宫中,你该叫本宫母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睿张了张嘴、仍是放弃,依言改口:“母妃。”
黛君面色稍霁,又问:“你今日又去了陶府?陶希仁又教了什么?”
李睿想了想,答道:“今天孩儿逗冀然玩、害他被噎住了喉咙,老师忙着照顾冀然也顾不得上课,我和温儿看了会书就自己回来了。”
黛君露出不屑之色:“本宫本就不愿你跟着那叛臣、是他非要做你的先生,结果只因为区区小事就将你放置不理,这难道是做臣子的本分么!日后还是要重新选个德才兼备的老师才是。”
李睿替陶希仁辩解:“老师忠于朝廷和百姓,教导孩儿从未懈怠,今日孩儿险些犯下大错老师也未曾怪罪,孩儿对老师很是感激!孩儿想继续追随老师学习!”
黛君勃然大怒:“忠于朝廷和百姓?百姓是什么东西!他该忠于皇帝、忠于李唐皇室!你连这都弄不清楚,又何谈忠!你为了陶希仁三番五次忤逆自己的母亲,又何谈孝!陶希仁身为你的老师这么多年连忠孝都没教给你,难道不该换他!”
舒太妃忙劝:“大殿下重情重义尊师重道,自然要维护自己的老师,难道还能说自己的老师不好不成?不过老师教导是对是错,殿下心中一定自有判断。”舒太妃望向李睿,话语和蔼,“陶先生是当世大儒,他的学问人品都是顶好的;可他儒门掌舵的身份是倚仗也是牵制,何况家中还有个独子、还有您,他行事总是要顾忌李家,也难免说些违心的话。”
李睿低下头,没有说话。舒太妃招招手、叫李睿坐在自己身边,李睿看看黛君,坐到了舒太妃对面。舒太妃没有生气,继续道:“陶先生是先皇伴读,五岁便陪先皇读书,之后几十年一直站在先皇身边、无论形势多么严峻从未动摇,他对先皇的忠心和仰慕都是真的。可人无完人,他被先皇和陶太傅保护得太好,从没有经过什么大乱,真的遇到事情难免退缩。”
舒太妃语气哀婉:“公孙氏犯上作乱,是赵大君舍生忘死保下我们,陶先生看在眼中,对他自然没有防备;加上那时陶太傅仙去、孙大人被害,陶先生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只能被赵大君牵着鼻子走,那时候他就想左了!这么多年他教了您什么嫔妾也猜得到,他非是坏心、他是想为先皇保下血脉,可他却不曾想,这样教折了你、教废了你是断了你的羽翼毁了你的壮志!”
“你的父亲是皇帝!你是大殿下,李唐江山的继承人!你生而高贵,天下是你的家业更是你的责任!孙大人、秦侍卫、许掌印,多少人为了你流血而死,他们是为了你么?他们是为了你能重兴李唐!你身上是成百上千忠臣的碧血!你不该逃、不能逃!你的父亲、你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舒太妃忽然沉了声调,严肃的声音如同漩涡,在空旷的宫殿盘旋,撞入李睿脑海,撞得他浑身震颤。
舒太妃缓了语气:“殿下不必害怕,娘娘的命、嫔妾的命,与您相比都不值一提,宫内宫外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支持您、忠诚于您,等待您的召唤。”
李睿惊恐地看向舒太妃:“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我请外祖父登临帝位掌控天下么?”
黛君道:“这只是缓兵之计罢了。孩儿,这天下是你的,为娘难道会把你的东西给别人不成!”
“可、可,可我们斗不过三舅舅的!”
舒太妃道:“单凭咱们势单力孤,但还有江州和胶州!他们会拥戴您!”
李睿无法想象:“他们怎么会拥戴我?他们都不认得我!”
“因为您是大殿下,是皇帝的儿子!仅凭这个身份,天下人都会忠诚于您!只要您振臂一呼,忠诚之士皆来响应!他们会为您冲锋陷阵、为您奋不顾身、为您肝脑涂地!因为您才是天下之主!”
李睿怔怔地望着舒太妃:“你们要造反?”
“造反的是他们!”黛君怒道,“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你被陶希仁教傻了么!”
李睿慢慢回过神来:“但京都兵马都在外公掌握,朝廷上下也都听外公的,三舅舅和三舅君又所向披靡,江州和胶州还在千里之外,你们、你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舒太妃看向黛君,黛君平复心情,答:“我们自然知道这些,何况三公子今日赶回京都,咱们在京都绝无胜算。但只要离开京都、前往胶江,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你被拥立为帝、招揽天下贤士,又有江胶助阵,反攻京都又有何难!”
“三舅舅回来了?”
“是。”舒太妃又道,“您不必担心,就算三公子在京都,咱们离京也有的是办法。”
李睿抿紧了唇,许久道:“外公都不肯帮我,江州和胶州难道会帮我么?何况三舅舅对我有恩,我这时候出逃帮江州和胶州跟朝廷作对,岂非忘恩负义?”
舒太妃叹道:“李三公子和赵大君是对我们有恩,可这是小恩,怎能抵大义!至于江、胶,还有国公,他们本就是臣子,尽忠是他们的本分,是国公狼子野心、叛主求荣!大殿下,您要分清轻重是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