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德帝无声怅叹,终是认了这天命所归,想到燕清的腿疾,他面色一沉。
若非那已经死绝的刁奴误测了天象,他断不会因为忌惮“灾星”祸国而那般戕害燕清,若是狐神知道了实情……
燕清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并不知昭俞国师口中的“他们”具体是指的何人,于是轻轻摇头,温缓道:“孤并未抱恙,只是这些时日不曾出过殿门罢了。”
不曾出过……还是不被允许出去?
俞显瞟了眼面色僵硬的晟德帝,笑了声道:“看来是太医院的人失职,错判了殿下的病情啊。”
跟着跪了半天的太医院使闻言一震,吓得脸都白了几分,顾不上许多,当即便叩首告饶:“国师冤枉啊!太医院一向尽心效劳,行医治病更是慎而又慎,又怎会出现如此差池,还请国师明察!”
俞显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缘何太医院告诉皇帝,太子殿下突发了恶疾呢?”
“这,这……”
院使惶恐不安,一下又一下地瞄着晟德帝,“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俞显并不需要他“这”出些什么来,直接道:“将太医院的人全都叫来。”
前有晟德帝命人下毒加害,积疴多年不得好治,后有萧识沉暗中安排庸医逆施医法,加剧腿疾严重程度,燕清这双腿已是逼近回天乏术的程度。
就算原剧情里没有坠崖那遭,燕清的双腿也没有丝毫康复的可能。
他短暂的一生,都被动献祭在了萧识沉于权势漩涡的博弈中。
俞显看着燕清纯然无垢,净澈温和如同宁谧深夜中两汪星泉的眼睛,无可避免地有了些恻隐。
却独独刻意地忽视着心底深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悸然。
……就当是行善了。俞显心忖着,暗自消解着无端冉起的乱绪。
说着,俞显脚步微转走到了燕清的身后,不由分说便直接上手把着轮椅,推着燕清朝殿内走去。
禁卫军领命而去,其他人在晟德帝的准允下纷纷起了身,正想跟在晟德帝身后也进太子殿,哪知晟德帝一顿,转头对五皇子道:“勉儿,你先回去。”
年仅十三岁的五皇子尚且青稚,眉眼间却已是有了算计之色,然而到底年纪轻,沉不住气,此时见狐神纡尊降贵给太子推轮椅,又见晟德帝要撵走他的意思,顿时不服气地嘟囔道:“太子明明一不擅行围骑射,二并非才学过人,狐神也不知是被什么蒙了眼,对太子这般优待……”
“住口!”晟德帝压着声厉斥道,瞪着五皇子的眼神几乎要喷火,“谁给你的胆子妄议狐神?!有这工夫指点太子的不足,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哪出了问题!敬奉在狐神跟前多日都入不了狐神的眼,简直废物!”
晟德帝甩袖而去,跟上已然有些走远的俞显。
“父皇!”五皇子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下意识跟走了两步急声叫唤。
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佯作没有听见这场叫人发笑的闹剧,纷纷侧过五皇子,快步跟了上去。
若非母族势大,加之奚贵妃国色天香,颇得盛宠,五皇子这般放在各有千秋的众多皇子里,显得平平无奇的资质,断不会被皇上如此器重,甚至时常将之带在身侧,近距离接触狐神,以图能得狐神青眼。
结果到头来,不中用还是不中用。
后方暗潮如何涌动,俞显心知肚明,他佯作不知,顾自推着燕清往前走,以着表面行举,为燕清一层一层地造着势,铸建着权势护盾。
心性仍纯然的燕清,对此一无所知,只抬眸看向渐行渐近的殿门,似含着些许希冀般,轻声问着俞显:“国师此番前来,可是以为孤身体有恙,专程来看望孤的?”
那厢已经跟上来的大臣,恰好听见了太子殿下这番话,不免提了些心神。
这话若是从别的人嘴里说出口,怕是会叫人觉着颇为自以为是,还有故作亲昵,暗暗攀附的嫌疑,少不得要闹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