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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霄听出来夜锋话里暗讽他和太子明里暗里斗十几年的事,不过他根本不往心里去,夜锋可是天子眼下的红人,明面上他也不敢和夜锋过不去。
他想了想,心底冷笑一声,面容带笑地道:“自然,不过夜侯因为十几年前娶了月离女子而备受满朝文武的物议,都谣传说那女子是月离邪神的后代,所以生下来的孩子也天生邪佞,哎……啧啧,听说那孩子十年前还被匪类掳走了,竟是再也寻不见了,不过我想,大概是夜侯为了平息物议,稳固朝政从而大义灭亲,选择故意没去找的吧,可见论‘安内’一事,我自是比不过夜侯啊。”
夜锋一张脸瞬间绷紧了,面色煞白,咬牙切齿地斜昵着慕霄,默不作声。
慕霄暗自窃喜,扬鞭策马,率先跑在了前头。
夜锋气得浑身都在细细颤抖,但也只能隐忍不发,装作无事发生般生生吞咽了这口气,策马跟上。
路上,夜锋渐渐平息了怒火,心里又是一声喟然长叹,跟着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一晚,细雨绵绵,惊雷一闪,他赫然出现在小儿子的房门口。
被朝廷百官阴阳怪气,日日受辱,有多少人是真的忌惮邪神之子的传说,又有多少人是借此机会想让他从云间堕落成泥,呵,平了月离的人是他,如今被万人诋毁的也是他。
他似是魔怔了一般,心里带着多年来的埋怨和愤恨,渐渐走到夜子修的床前。
那时的子修还是小奶娃的年纪,圆圆的脸蛋,稚嫩极了,他正睡得酣甜时,一双张开的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脖子,他毫无察觉,做了一个千奇百怪的梦,不由得蹙蹙眉,将自己瘦小的身体裹进被子里不敢出来。
“轰隆”一声,又是一响惊雷。
离北霍然睁开双眼,从榻上起身,他听见自己心若擂鼓,浑身发冷,紧接着后背传来钻心的一疼。
“醒了?亏你能撑那么久,整个后背都烂了,我帮你涂了药,倒是能恢复,这些日子先别四处乱跑了,有什么要做的事,交给我们吧。”旁边正有一人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双腿别着,听语气似有些愠然。
离北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月离一处据点的寝殿里,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到是三月红,才舒心下来:“红英。”
“嗯,若不是烛九阴和那个小丫头及时给你送了过来,你再能耐,血也就那么多,流干了就完了。”三月红道。
三月红身材高挑,英眉凤眼,虽是麦色皮肤,但难掩美人风骨。
“红英,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趁我熟睡的时候想要掐死我,我被一阵雷声吓醒了,睁开眼后只看到了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应该是个男人。”离北的眼神有些疲惫,声音低沉。
“别想了,噩梦罢了,我再看看你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三月红说着,走了过来凑到他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背。
刚见着的时候给三月红吓了一跳,整个背血肉模糊的,像是被火药给炸伤的,换做普通人的话早就没命了。
“这火药造成的烧伤面积不小,亏了是你,换个人早死了,也亏了我手头正好有药。”三月红说着,英眉一簇,“你去龙吟镇惹上谁了?官府的人?”
离北摇头,淡道:“炼火堂的。”
“什么?”三月红一惊,“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离北一双湛蓝色的眼陡然从无神变得阴鸷:“小角色罢了,倒是知道了一个消息,无雷公主一直在出卖我们的消息给中原人,是时候见她一面了。”
三月红一愣:“他们无雷国的人四处贩卖消息,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你确定吗?”
离北沉着脸,盘膝而坐,开始自行运功疗伤:“我需要养伤几日,你替我去探探虚实,若是真的……杀了。”
三月红一脸平静,很理智地旁敲侧击:“可我们的消息是如何走漏的?跟着你的那个小姑娘一直来路不明,我不想对她动粗,所以,最好别再让她跟着你了。”
离北沉着声,没说话。
三月红见他没说话又道:“对了,四相虎掌管的匪窝被一个侯爷和三皇子给端了,他这两天脾气不好,若是故意找你的茬,你不要搭理他。”
离北冷笑一声:“又失败了?果然是个废物,巴掌大的地方都拿不下,早知道那条胳膊不给他接回去了,反正也是个废人。”
“留着他还有用,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三月红提醒离北。
四相虎,三月红,烛九阴还有离北,四人是陆续被戚风带回来的人,等离北长大了一些时,四人被戚风安排围困在四方铁牢里互相厮杀,死了也无所谓,谁赢了谁当老大。
也就是说,若是离北死了,戚风就会重新筛选“少帝”,若是他常胜,他就会稳坐月离少帝的位置。
三月红偏疼离北,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待,不愿与他兵刃相向,更不喜欢这种困兽之斗的把戏,就自动退出,剩下三个男人在笼子里厮杀。
最后离北胜出。
他站在一摊血渍中,垂着头大口呼吸片刻,抬起头来,半张脸都在淌着血,可他眸子平静,冲着笼子外的三月红忽而露出一个胜利者的桀笑,残忍冷漠,邪性狂傲。
她本以为他是一个有些敏感内向不爱表达的人,可这一刻,她又不确定了。
直觉告诉她,他不过是在隐忍克制罢了,一旦有人撕开了他表象的面具,才可窥探真实的他,搞不好,他本就是一个极其冷静的疯子。
那一战后,烛九阴甘拜下风,乐意跟随离北,可四相虎不一样,有事没事便会找他的麻烦,以报当年惨败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