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姨见了连忙劝止,说这样怕是要影响药效,岂不白白吃了苦。
两人温和地争辩,卫疏星巴不得多与茹姨闹一会儿,将喝药的时间无限后延,这么一延,就听见院子里的丫头通报:
“侯爷回来了。”
眸光一转,她看见门口出现一道高大身影,呀,真是贺玉舟。
卫疏星与茹姨说至兴处,明媚的笑意未消散,晃着了贺玉舟的眼:
“夫人,丫鬟说你等我很久了,有什么事?”
哪个小丫鬟在乱说?卫疏星心里犯着嘀咕。
所谓“等你很久”,仅是寻常的客套话,仆人迎面撞见贺玉舟,总得说点儿什么才好,有人却信以为真,真以为满桌菜肴至今未动,是在等自己。
“我才没等你。”卫疏星嗤笑道,“贺大人真难等,我还以为你要睡大街去了。”
贺家人分院而居,从前甚少有人等贺玉舟归家,更不必提是吃饭这样的事。
袖口灌入冷风,他解了沾着寒意的斗篷,与妻子坐进同一片烛火的光晕中:“以后不必等我,饿了就先吃饭。有时我忙得厉害,不能按时回家。”
卫疏星觉得他莫名其妙:“我说了我没等你,你真会瞎想。”
她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所有情绪素日全凝结在眼中。
这会儿垂首喝药,便没人能看见她的眸色、猜准她的心绪了。
贺玉舟只能胡乱猜。
低头,不说话,言辞似有阴阳怪气之嫌……贺玉舟忽忆起上午的事,她说还要再生两三个时辰的气才能好,算算时间,时辰早就到了。
若依她所言,现在再哄她,她便会给出好脸色。
苦药终于快见底了,卫疏星刚要一鼓作气地饮尽,便听贺玉舟以极温柔的声线道:
“以后我尽量赶回家陪你吃饭,好不好?你喝甜汤吗?我盛给你。”
卫疏星唇畔一弯,显然是喜悦。
这才对,既然做了她的夫君,就应把她捧在手心上。
“好呀,当然好!”她笑道,“快吃饭吧,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厨娘做的,她做崔州菜做得最好。”
贺玉舟祖籍崔州,但自幼随双亲住在裕京,贺意嵘又不怀恋故土,连带着他也甚少吃到地道的崔州菜。
桌上这些菜,色香味俱全,既见厨娘的厨艺有多高,也可窥出卫疏星的嘴有多么挑剔。
其实她的嘴,并不只有挑剔,也有温和的时候,问完命案可有进展,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说道:“今天我心情好,静川哥哥,你回主卧歇,我不让你歇书房了。”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可我还要看卷宗。”贺玉舟想为自己争取睡个好觉的机会。
“……也行,若你忙到深夜,不如就在书房睡下,以免吵醒我。”
夫妻俩可算想到一处去了,都盼着睡个好觉。
贺玉舟求之不得,陪卫疏星同床而眠极痛苦,胳膊小腿全压着你,有时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到你身上来,你给她摆端正了,她竟很快又乱了睡相,重新折磨上你。
新婚之夜,与昨晚的雷雨夜,不都是这样过?
今晚能逃过一劫,后半生又该如何?贺玉舟头疼起来,咬了咬筷子尖。
*
翌日,睡了十七年懒觉的卫大小姐,又早早地起了身。
镜中映出一位雪肤花貌的美人,卫疏星尚未好好地看一番自己,镜子里就又照出另一个人来。
长身玉立,玄衣如墨,英俊倒是英俊,憔悴也是真的憔悴。
“……贺玉舟!”卫疏星拍案而起,惊骇道。“你怎么闹的,好深的乌眼圈?”
这声“贺玉舟”拐了数道弯,溪水似的蜿蜒曲折,尤其是那个“舟”字,在贺玉舟本人听来,甜腻做作至极。
他总不能叫卫疏星改,人家天生就是这副嗓子、这副腔调,又没有错处,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