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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什么政治才能,更没有一统天下的野望,至少从容诀认识他时就是如此了。
而这也给容诀造成了一个致命误区,因他没什么见识,亦不曾感受过温暖,皇帝一时兴起的随手照拂对他来说便是无上圣恩,是话本里救民于水火的真龙天子。
不对,皇帝本就是说一不二威风凛凛的天子。
予他锦衣珍馐,予他容身之地,甚至还教他读书识字明辨是非,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生活改造地天翻地覆,这不是天子又是什么?
容诀对皇帝的知遇感激之情一度达到了空前强烈、语言都难以表达的隽永程度,就是皇帝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错眼不眨地冲进去。
何况皇帝只是让他入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恩赐。
容诀义无反顾地去了。
他那时还不知道人心易变,尤其是帝王。他读的书也不够多,虽有些与生俱来的机敏聪慧,时常在政见方面给予皇帝耳目一新的见解,却不谙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
皇帝可以一时闲情逸致,却不可能永远只论风月。当无数朝堂政事扑面而来,文武百官成日板脸劝谏,周边国家不断窥探冒犯,人民处于深水火热之中,他这个皇帝、天下之主还能够仍自岿然不动吗?还能够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摒除一切只管诗情画意吗?
再多的怡情小酌都被与日俱增的压力消磨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焦头烂额生出病魇的皇帝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没想到自己随手照拂的小孩竟隐隐展露出治人之才,制衡之道,于是他将人投入朝堂之中。如果不起作用,也不失望,重新想办法就是了;如果起作用,他只要掌控这一人,给他充足的权利,让他放开手脚替自己管束住朝堂就好。
容诀不负所望,回馈给了濒临绝境的皇帝一个巨大惊喜,以他一人为支点,运转起了整个朝堂。
皇帝高兴过头,情绪乍然冷却后又思虑起了一个新的问题。容诀权势过盛,万一哪天他压不住了怎么办,他培养了一头凶狼,便要有束缚恶狼的镣铐。
所以皇帝开始忌惮他,惩罚他,恩威并施,把柄威胁,只要能够达成所愿,容诀一个人算什么。
舍他一人,固稳一国,是他之幸。
容诀也是在接触了政治的黑暗之后才逐渐参悟了这个道理,他以为的感恩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起,一个玩意,随时能够为了巩固政权肃清朝政而舍弃的工具。
初心不再,他权当还了皇帝的这份照拂之恩,毕竟他实打实地享了好处。
只是,皇帝竟要杀他,如此轻易脱口而出,必然早经深思熟虑。
皇帝命他辅佐太子,可他和太子从来不睦,甚至隐隐呈针对之势,皇帝不会不知晓。
刹那间,容诀脑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什么,他猝然想通了一切——
皇帝打从一开始就谋算好了,让他以人人憎恶的权宦恶名被新帝诛,为太子登基铺就最后一条平坦的康庄血路,一举肃清朝中诸如他之类手握重权的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