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朗越问越激动,江语乔只觉得烦,闭上眼懒得看他。
“行吧。”江朗死了心,嘀咕一句,“那你俩咋了嘛,那个姐姐饭都没吃就走了,我问,她也不说,奇奇怪怪。”
听到这,江语乔忽然睁开眼:“你和人家说什么了。”
她声音严厉,语速又快,吓得江朗毛都要竖起来:“我什么也没说!我发誓!”
江语乔没追究,起身要走,江朗喋喋不休,追着问:“哎,姐,你不穿校服吗?你也不背书包啊?哎你干嘛去啊,你逃课啊。”
江语乔烦得要命,总算吐出一句话,说她要去山塘庄。
2014年的劳累似乎穿越时空,被她带到了2018年,江语乔锁上房门,在床上哭到缺氧,到最后昏睡过去,梦境纷至沓来,仍是2014年的事情。
奶奶问她必须做手术吗。
奶奶和她说她不想开刀,她害怕。
奶奶说开胸啊,要从这里到这里,全划开,想想就吓人。
江语乔不容分说,只握紧她的手,送她进病房。
奶奶是不是在怪她?
天刚擦亮,江语乔就睁了眼,算下来,她其实没睡几个小时,但却毫无倦意,静静坐在床上发呆,秋日的太阳是白色的,日光穿透深蓝色的窗帘,屋子里亮起来,却让人觉得冷。
今天是周一,她要上学、要考试、要变成规矩的高三生,此时此刻,她应该起身,把桌上的作业本整理好装进书包,然而她没有力气,勉强摸下床想去上厕所,碎玻璃划过她的脚趾,留下一道血痕。
江语乔只好来客厅找消毒水,家里没有纱布,她用创可贴敷衍着包扎了下,找来扫把收干净地面,水晶球摔碎了,抱着糖果的小女孩滚落在墙角,江语乔捡起来看了许久,找来纸擦干净,把它放回了书柜里。
一丝凉气顺着紧闭的窗缝缠上她的指尖,秋天了,风里已经有了霜降的气息,江语乔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回山塘庄。
早班车人少,乘务员吆喝着卖票,为了凑人数,发车时间一拖再拖,江语乔也不急,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吱呀一声,终于发动,高楼大厦渐渐连成虚影,再一晃神,窗外已是大片村舍。
这一次,窗外的绿色变成了金色,又到了农忙的季节,稻地里拖拉机声响轰鸣,远远看去,却像是超市里的幼儿玩具,江语乔一动不动地盯着看,风送来刚收割的麦子香气,夹着一点太阳晒过的暖意,让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临近十点,太阳已经高悬到头顶,车子总算停下来,许是坐得太久了,起身时江语乔腿脚发麻,下车那两步路,她走得头晕眼花,差点脑门朝地栽下去。
笔直的马路仿佛会转,江语乔走不动路,靠在路边大口呼吸,她心慌得厉害,翻找口袋,糖又吃完了,路上没有商铺,她只能挨着边沿,一点一点往前挪,脚上的伤口还在作痛,这会儿开始传来绵长的痛觉,她犯恶心,又被石块绊了一脚,踉跄着摔下去,手掌按在碎石子上,留下一片红色的印痕。
村郊,少有人来,路过的车子一辆接一辆飞驰而去,没人留意到路边坐着个受了伤的女孩,江语乔出门急,没带手机,这会儿听天由命,垂着头趴在膝盖上,看着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没有去拦车求救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帆布鞋,那双鞋的主人朝她跑来,很快,柔和又着些急促的声音响起:“江语乔?”
江语乔抬头,看见了向苒。
向苒站在她面前,挡住大半日光,然而太阳还是刺眼,于是江语乔看向她时,要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变得局限模糊,像个晕眩的梦境,可是向苒就站在她面前,江语乔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洗衣液,或是洗发水一类的味道,她是真是存在着的,有人来救她了。
“低血糖吗?”向苒看了眼她的脸色,从包里翻出一块糖,蹲下来,剥开糖纸碰了碰江语乔的嘴角。
她们靠得太近了,近到江语乔能够分辨出,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花香,很熟悉,她就着向苒的手吃下一颗糖,是她常吃的酸奶味,但又有些尝不出。
“摔倒了吗,你的手在流血。”
向苒小心抓过江语乔的手,伤口摊开,几粒小石子嵌在肉里,看得人触目惊心。
正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向苒的薄毛衫上,勾出一层温柔的毛边,愈发衬得她柔软温和,她凑得很近,看伤口时眉目紧促,看人时又透着悲伤,一双眼明明没有攻击性,江语乔和她对视,却平白觉得紧张。
她呼吸顿重,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太严重了,吃了糖仍旧心跳加速,越是看向苒,越觉得眩晕。
“你怎么会”江语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是来找她的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向苒轻声说:“山塘小学?你知道吗?”
江语乔点头。
“我妈妈之前在那个学校当老师,听说学校要拆了,我来看看。”
“哦
。”江语乔把自作多情的念头收了回去。
“你呢?”
“我回老家,我老家是山塘庄的。”
向苒握住她的手腕:“这附近有诊所吗,要怎么走你知不知道,还是去医院?”
江语乔的手还在流血,许是麻木了,她并不觉得疼:“有个诊所,在村子里,不知道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