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渤海使节真不是个玩意儿,竟然认真审视了太后两眼,“卑下即刻修书,问过我国国君。”
话说完,完全不给人任何反悔的机会,匆忙拱手退出了德阳殿。
太后愣住了,“难道这呼延淙聿老少不忌?”
可是太后忘记了,自己才三十岁,即便到了这个年纪,她仍比中都无数贵女都貌美,西陵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白得的。
众人又来劝她稍安勿躁,再商议商议,总会议定合适的人选。反正谁也没有将那句气话当真,也没有人相信,渤海国君会应准这个提议。
太后照旧头疼着,甚至考虑在宫人之中挑选,挑出个最漂亮的,直接认作干女儿算了。但为国捐躯这种事,为什么要去为难一个已经吃够了苦的宫人呢。清福没享,祸事先尝,换作谁都不会高兴吧。
唉,烦人得很。太后夜里觉都睡不好,支着脑袋,一支就是一晚上。
总之再磨蹭磨蹭吧,一磨蹭就是半个月。这期间渤海人没有来催促,像把这事忘了似的。不曾想一日朝会上,渤海使节当朝求见,满心欢喜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太后的提议,我国国君应允了。”
太后懵了,她的提议?她提议了什么?
太傅面上薄怒隐现,“断断不可。”
满朝文武终于反应过来,那天太后那句话,渤海人当真了。
相王慌忙摆手,“尊使,戏言而已,纯属戏言……”
渤海使节前一刻还笑着,后一刻脸上便阴云密布,“戏言?国家大事,怎可戏言?我已回禀国君,国君欣然答应了,如今贵国竟说这是戏言?”
这下可完了,要是执意反悔,怕不是割地赔款能解决的了。渤海人正愁找不到理由大肆兴兵,这回抓住了小辫子,边关的百姓还能活命吗?
太后此刻可说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呈口舌之快了。朝堂上群情激愤,少帝也勃然大怒,太后反倒平静下来,淡淡道:“等我再与陛下商议商议。今日的朝会,就到这里吧。”
散朝之后,太后没有召见任何人,直去了章德殿,面见少帝。
踏进章德殿的门,先四下环顾了一圈,对少帝道:“你住在这里,本不应当,还是搬回德阳殿吧。”
少帝的心悬起来,“母后,您这是何意?”
太后道:“没别的意思,我总霸占着德阳殿,确实不成体统。”边说边坐下来,偏头问,“今日渤海使节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少帝愤愤不平,“我只想安抚渤海,结果那呼延淙聿居然想当我爹!”
太后差点笑出来,但很快又觉得鼻子发酸。自己没有生育,少帝却一直把他当做母亲,就算不是全然真心,这句话也给了她安慰。若果真自己去了渤海,能让两国暂时休兵,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看了少帝一眼,“闻誉,将来有朝一日,你会一统天下,做这中原之主的。”
少帝怔了下,“母后……我一定将渤海今日加诸于母后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讨要回来。”
太后慢慢摇头,“我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西陵的太平。你也需要时间积蓄实力,待到羽翼丰满的时候,一鼓作气扫平四国,令他们俯首称臣。”说着沉默了下,半晌才又道,“呼延淙聿已经回了信函,不由咱们反悔。我想了想,我这辈子不过如此了,去就去吧,到了那里,让他拿我当老娘。”
少帝瞠目结舌,“母后,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太后道,“我与你爹爹没什么感情,我青春年少时跟了个老头,现在上了年纪再跟个小男人,正好扯平。”
“这、这……”少帝几乎被她的话惊得哑口无言。
太后笑了笑,“你看我无儿无女,你们虽称呼我母后,但都不是我生的,我不是你们的亲娘。鄢家的至亲死了好多,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连归处都没有,还在乎飘零到哪里吗。这回去渤海国,起码换来十年太平,十年时间,够用了吗?秦皇十年灭六国,我相信你也可以。”
她说完这番话,见少帝眼里裹着泪,她又皱了皱眉,“哭什么,母后又要嫁人了,不是好事吗。”说着撑身站起来,拍了拍裙裾嘀咕,“就是有些荒唐……那呼延淙聿才二十四吧,人虽小,胃口挺大,我倒要看看,他长了什么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