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衿无奈哂笑:“只是有些……心情复杂,算不上什么大事,走吧。”
……
小院里,时如叮咚泉水般悦耳,时似滔滔江水般磅礴的琴声穿堂而过。
文绮闭着眼坐在盘腿坐在蒲团上,只有半只手臂高的案几上放着一张七尺二寸的七弦琴,缕缕弦音在她擘、托、挑、提的灵活动作下悠然传出。
一曲《梅花三弄》结束,旁边的席书小声提醒:“姑娘,屋顶有人。”
文绮睁开眼,颇为笃定道:“是小阿楠吧?多年不见,不进来聊聊?”
屋顶传来瓦砾被踩断的两声脆响,随后萧子衿和季远之两人从房顶一跃而下。
萧子衿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遥遥看着她。
“嫂嫂。”
文绮起身走到案前,目光来回打量,冬日的艳阳算不得灼眼,却还是模糊了萧子衿的眉眼,文绮看着他同萧子规越发相似的面孔,轻轻呼出一口气,少见的生出几分感慨:“时过境迁,一晃眼你也这么大了。”
萧子衿喉头像是堵了东西,说话都艰难,好一会儿才涩然问:“竟然真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没试过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因为我不想你知道。”文绮负着手,那些时隔经年的感慨和叹息只稍微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连半柱香都不用她已经再次恢复了席书最为熟悉的冷漠样子,“即便是告诉了你,又能如何?能报仇吗?你回鄢都那一年我记得武帝还没死吧,你下手了吗?”
萧子衿颤声:“可他那时候已经快死了。”
文绮嗤笑一下:“那又怎样?你看,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小阿楠,你懦弱仁慈,永远不会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但我不行。”
“我十几年如一日,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而你——”文绮冷冷问,“若是我要你现在就杀了季远之,你能动手吗?”
“当年若非季岩借春生一腔错付的痴心栽赃嫁祸,陈家数百口人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你的母后兄长如今都能活着,你要是记得那些,如今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他可是季岩的儿子!”文绮厉声道。
萧子衿不可置信:“即便你清楚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文绮冷冷瞥了一眼杵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季远之:“就凭他是季岩的儿子。光是这点就足够了。”
“但你做不到,阿楠。”
萧子衿沉默下来:“是,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我做不到。”
文绮当即发出一声尖锐嗤笑。
十六年前季远之初来乍到宫中,萧子规匆匆去处理北境热疫时,是文绮同他说:“这孩子悟性不错,可惜生在药谷给耽搁到了现在。”
十六年后面对着杀了季岩间接为他们复仇了的季远之,文绮却能冷冷说出“光凭他是季岩的儿子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