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贤皇贵妃的死在宫中似乎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先是大阿哥永璜因为伤心过度,竟几次在慧贤皇贵妃的灵前哭晕了过去,而前来吊唁的众人,看见大阿哥这般伤心,便也忍不住唏嘘刚刚走了的慧贤皇贵妃生前的种种。
另一件事就是皇帝在慧贤皇贵妃薨逝前,虽然晋封了两位贵妃,但是却只让育有两个孩子的纯贵妃协理六宫,至于娴贵妃,皇帝对她却日益冷淡了下来。
太后避世在慈宁宫中,也略有耳闻皇帝对娴贵妃冷淡,忍不住也说了皇帝几句:“六宫妃嫔众多,皇帝在偏宠纯贵妃、魏贵人等人的时候,也应当雨露均沾,譬如娴贵妃、陆常在等人处也应当时时走动。”
彼时皇帝看着慈宁宫外渐渐消融的白雪,嘴角的笑意像是冬日里没有被三月阳光化开的冰凌,说道:“皇额娘所言甚是,只是永寿宫中儿子也时常走动,总不算是偏宠了旁人。”
太后原本想说的话被皇帝堵在了胸口处,她何尝不知道皇帝去永寿宫去看的是那个从圆明园中带回来的秀常在。
见皇帝避重就轻地将这件事避了过去,太后便也不再提,只是又和皇帝说了几句,便让皇帝下去了。
而对于皇帝的冷待,景仁宫的娴妃却也是不声不响的,只是在见了陆琇莹和怡嫔的时候,才偶尔出口抱怨几句。
待到了四月天里,慧贤皇贵妃薨逝已经有了三个月,宫中的妃嫔们才敢穿得鲜艳一些,看着纯贵妃和娴贵妃都脱下了头上素净的银簪,其他妃嫔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地都打扮鲜艳了起来。
那日在御花园中,绾心看见了久久没见到的舒嫔叶赫那拉亦珍,忙带着忆檀走过去想和亦珍说几句话。
亦珍身上穿着一件蓝灰色长裙,虽然已经过了慧贤皇贵妃的丧礼期,但是舒嫔因为和慧贤皇贵妃交好的缘故,一直没有换回以前喜欢穿着的花团锦簇的衣裳,只是将在原本丧礼期穿的衣裳上面绣了一条银色的边,阳光照耀之下,袖口领口出显出一道道清冷的光辉。
绾心走了过去,对着舒嫔行礼道:“嫔妾拜见舒嫔娘娘。”
舒嫔的鬓发边上依旧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看了一眼绾心说道:“原来是魏贵人,今日也真是巧,一出门就遇见了魏贵人。”
绾心抿嘴笑了笑,看着舒嫔轻声道:“这么些个日子里面娘娘一直告假,就连皇后娘娘宫里的请安也不见娘娘的身影,嫔妾几次想去永和宫去看看娘娘,却被永和宫的宫人们拦在外面,今日见到娘娘也算是幸运了。”
因为好几个月未出门的缘故,舒嫔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白皙,绾心细细看过去的时候,似乎能见到那白皙面容下细细的血管,绾心知道,虽然舒嫔的面容一直是冷的,但是那清冷的面容下流淌的鲜血却是热的,正因为舒嫔是一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所以一直和她交好的慧贤皇贵妃离世,才让舒嫔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绾心并未在舒嫔的面前提起慧贤皇贵妃,倒是舒嫔自己看着那开放了一整个园子的花朵说道:“魏贵人,也只有在你面前,本宫才能想起慧贤皇贵妃。”说道这里,转首看着绾心,“紫禁城这么大,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前慧贤皇贵妃能陪本宫说说话,如今慧贤皇贵妃去了,也只有你能和本宫说上几句了。”
绾心在一边听着舒嫔说着话,心里也觉得有些微微的苦涩,却只是接口道:“娘娘不要再为慧贤皇贵妃的死而伤怀了,娘娘这些日子见着了大阿哥没有?”
“永璜?”舒嫔转头看着绾心,“前些日子永璜不是又走了吗?说起来永璜也是可怜,这边慧贵妃刚刚去了,他也不能在慧贵妃的灵前多待些时候以尽哀思,倒是他走的那天本宫去偷偷看了一眼,确实是还戴着孝呢。”
绾心淡淡一笑:“慧贤皇贵妃和大阿哥情同母子,慧贤皇贵妃待大阿哥无更是无微不至如同亲生,大阿哥尽这些孝也是应当的。”
绾心说完,再和舒嫔对视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相顾无言的伤感,舒嫔伸手为绾心将头上的一支发簪重新扶正,说道:“以后若是想起来了,就来本宫的永和宫里面陪本宫说说话,以后永和宫中,不会有人再拦着你了。”
绾心点头:“嫔妾知道了。”
“魏贵人。”舒嫔转身,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个人啊,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绾心也是一愣,待绾心正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却见到舒嫔身子一转,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后来绾心再见到皇帝,提及舒嫔在御花园中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个背影的时候,绾心看着皇帝说道:“臣妾所读的诗书不多,但是那天看见舒嫔娘娘消失在花丛之中的时候,却没来由地想起了两句诗词。”
皇帝彼时正在翊坤宫品尝着忆檀新做的杏仁茶,闻言看着绾心笑着说道:“是哪两句诗,你说来听听。”
绾心嘴唇开合之间,慢慢吟诵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臣妾看着舒嫔娘娘那样子,倒真的有几分超脱尘世之外的感觉。”
“是么?”皇帝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笑道,“只是不知道舒嫔缘的是哪个君?”
“自然是国君的君了。”绾心的反应极快,瞟了一边的王忠和一眼,说道:“臣妾前些日子问过了王公公,皇上自从慧贤皇贵妃薨逝之后,便没有去过永和宫了,舒嫔娘娘若不是等着皇上,还能等着谁呢?”
皇帝听了这话,有些微微的失神,喃喃道:“原来朕已经这么久没有见过舒嫔了?”
绾心点头:“是啊,皇上,慧贤皇贵妃在世的时候,只和舒嫔娘娘最为交好,皇上不去见舒嫔娘娘是怕见到舒嫔娘娘之后想起慧贤皇贵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