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纯妃在阿哥所斥责了三阿哥之后,回到钟粹宫之后心里越想越觉得难受,让惜梅做了好些三阿哥素来喜欢吃的龟苓膏送了过去。
虽然纯妃这么做是明摆着心疼三阿哥了,但是嘴上却丝毫不愿服软,不愿意和三阿哥说一句体贴的话,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嘴硬道:“他自己不中用,连累了我这个当额娘的脸上也无光,本宫去宽慰他,那谁又能宽慰本宫?”
纯妃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的心思却是不一样的。
这一日陈贵人和愉嫔见暮春将过,领了永琪一起往御花园透透气。
永琪快满三岁,正是撒欢的年纪,进了御花园之后就欢欢喜喜地跑开了,愉嫔和陈贵人倒是在后面慢慢走着,只是让宫女和乳母们留意着永琪。
陈贵人在宫中一直都不得宠爱,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皇后,似乎都不甚注意这个居于最偏僻的景阳宫的陈贵人,不过她也不在意,时常和愉嫔说说话,顺便逗弄逗弄永琪,时光倒也慢慢地熬了下来。
如今几年下来,陈贵人浑身的气质便是越发娴静,身上穿着一件蓝灰色素净旗装,因为位分不高,头上也只别了一朵深蓝色绢花,明明是不大的年纪,因为这样一身的装束,倒是显得老了不少。
愉嫔站在陈贵人的身边,对于陈贵人的装束原本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倒是如今春日将过,御花园一片生机勃勃,那样明艳的景色到了陈贵人的身边,倒也被拉得暗沉了不少,所以也忍不住说道:“你到底也没有多老,怎么整日穿这种暗沉沉的颜色?我前些日子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就是太后身边的黎棠姑姑也比你穿得亮堂。”
陈贵人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前面跑着的永琪,说道:“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如今宫里的花开得已经够多了,还用我添点颜色么?”
“你啊,就这个性子。”愉嫔摇摇头也不欲再说,只是转了一个话头继续说道,“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前些日子纯妃将三阿哥教训了一顿。”
“自然是听说了。”陈贵人点点头,“听说是三阿哥受了皇上训斥,纯妃恨铁不成钢才大了三阿哥,不过纯妃这么一做,我倒是有些心疼三阿哥了。”
“谁说不是呢。”愉嫔叹了一口气,“前面受到了皇阿玛的训斥,这边额娘也不安慰安慰,永璋确实是可怜的。”
说到这里,陈贵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愉嫔娘娘,你说……你说纯妃这么做,三阿哥会不会变成像是端慧太子那样?”
愉嫔刚刚还挺闲逸的神色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也是明显的一顿,看向陈贵人的眼睛里面也满是震惊:“你是说……永璋会和端慧太子那般……”
“嫔妾觉得,如今三阿哥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端慧太子……”陈贵人看了看四周,谨慎道,“不说别的,虽然宫中人一直讳莫如深,但是嫔妾总是觉得当初端慧太子逝世,是皇后娘娘逼得太紧的缘故,若是当初皇后娘娘对端慧太子再多一分的心疼,端慧太子也不至于如此。”
愉嫔听了陈贵人的话深以为然:“当初端慧太子年纪尚小就聪慧异常,所以皇上和皇后一直寄予厚望,导致端慧太子即便身上不适依旧埋头读书,直至病情恶化药石无灵,小小年纪就去了。”
虽说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但是当初皇帝皇后在端慧太子死后露出的那种伤心的神态依旧历历在目,让陈贵人和愉嫔如今想起来的时候依旧心惊,如今二人提及此事,皆是不欲再说,默默地往前走着。
永琪在前面似乎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唤了愉嫔和陈贵人过去,陈贵人和愉嫔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回了原本的喜气洋洋,向永琪走去。
不过愉嫔似乎还是有些胆战心惊,走到永琪的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将永琪抱在了怀里,感受着小孩子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温暖,一颗心似乎才平静了下来,陈贵人在一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的永琪不会像是端慧太子那样的,毕竟,咱们也没有指望他成为未来的储君。”
愉嫔点点头,摸了摸永琪的脑袋,说道:“永琪,额娘只想你开心就好。”
陈贵人和愉嫔却不知道,刚刚两人的身影和说的话皆落入了路过的纯妃的眼中耳中,纯妃站在一从被浓密叶子遮蔽的角落里,看着陈贵人和愉嫔。
惜梅恭敬地站在一边,刚刚愉嫔和陈贵人的话就是她听来也觉得心中震惊,却看着纯妃不敢出声。
纯妃似乎是定住了一般,脑中回想着当初端慧太子逝世的时候皇后伤心欲绝的脸,又想起当日永璋流着眼泪问她:“额娘,您是不是不疼爱儿子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钝痛席卷了纯妃的心,她颤着手扶上了惜梅的手说道:“惜梅,快随我去阿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