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的重阳家宴是在乾清宫举行,太后一身锦绣朝服坐在皇帝右边的位子上,皇后严妆丽服坐于左侧,皇族宗亲皆在皇帝的左手边,后宫妃嫔皆在皇帝的右手边,这般安排之后,乾清宫大殿便是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屋子人。
绾心因为位分不高,只是坐在了后面的一排,正前方坐着的是愉嫔景烟,绾心抬头只见正好看见了景烟那微翘的燕尾之上缀着的一块云纹景泰蓝压鬓。
皇帝看起来心情极好,和底下坐着的和亲王弘昼说着话:“今日是重阳家宴,朕看着这满殿宗亲皆是身子强健,心情也是愉悦,不知三哥意下如何?”
和亲王饮了一杯酒,似乎是有些醉意说道:“本王倒是觉得宗亲的身子强健倒是次要,皇上的身子骨好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又在对面坐着的诸位妃嫔身上扫了一眼,笑着说道:“但是看着皇上的这些妃嫔们,便知道皇上的身子却是不错。”
这句话隐秘地夹杂着若有似无地暧昧,当中的几个脸皮薄的妃嫔们当时便羞红了脸,和亲王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嘿嘿笑了几声。
绾心坐在最后面,想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但是绾心听了和亲王的话之后心里有些厌恶地低了头,在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葡萄甜中带酸的味道在嘴中弥散开来,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慧贵妃坐在妃嫔次序的第一位,端起酒杯对着太后说道:“臣妾不胜酒力,今夜就先给太后敬一杯酒,还请太后体谅了。”
太后盈盈笑着,端起酒杯对着皇帝笑道:“皇帝你看看慧贵妃那样子,明明是自己哄哀家喝酒,说得倒像是哀家喜欢劝她喝酒似的。”
慧贵妃甜甜一笑,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和亲王在另一头说道:“以往每次见到慧贵妃的时候,慧贵妃总是生病,这次看到了,气色倒是好多了。”
慧贵妃许是真的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脸色却是有些微红,并不看和亲王,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爷说笑了,王爷在前朝为皇上安四方,本宫才能在后宫安稳度日,说到底,还是王爷的功劳。”
如此一说,和亲王便也不再说话,皇后让盼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对着太后说道:“今日是重阳节,历来都是登高敬老,儿臣在此祝皇额娘平安喜乐,福绥绵长。”
皇帝满意一笑,也举起了酒杯说道:“儿子和皇后是一样的,祝皇额娘平安喜乐,福绥绵长。”
太后连连说着好,又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坐在慧贵妃身边的纯妃和嘉妃将酒杯举起,给太后敬酒,太后也是含笑将酒给喝了下去,但是等到娴妃将酒杯举起的时候,太后的眸色便是一冷。
只听见娴妃举着酒杯,说道:“太后,臣妾伤寒未愈,太医说了不能饮酒,便只能以茶代酒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的脸上看不出喜悲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能饮酒那便不用饮酒了,正好哀家也有些醉了,你的那杯茶就喝了吧,哀家也能省一杯酒。”
太后说完了这句话,便自顾自地拿起手边的小银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再不看娴妃一眼。
娴妃举着茶杯,脸色忽然变得青白,就是眼眶之下也隐隐有了泪意,太后并不在意,皇后为了掩饰殿中的尴尬,便说道:“之前南府的乐姬专门为这次重阳夜宴排了一曲舞,今日正好给太后看看。”
皇后说完之后便看了一眼殿中立着的康卫让,康卫让立刻会意,伸出双手拍了两巴掌,丝竹声便渐渐响起,从外面似乎是乘风飘来的几个舞姬立在殿中,跳起了舞。
皇后含笑说道:“这舞还是之前一个乐师游历名山大川的时候途径敦煌看了壁画上的飞天仙女才想出来的,就是儿臣也是第一次见呢。”
之间那些舞姬穿着一样的明黄色长裙,手臂和裙边饰以彩带流苏,举手投足之间便真如仙女飞舞云间。
绾心身边坐着的是陈贵人陈梦溪,看了这个舞,忍不住小声对着绾心调笑道:“这舞确实是好看,只是你看看那些舞姬,连鞋子都没有穿呢。”
绾心听了这话,便将眼光移到了那些舞姬的脚上,确实如此,那些舞姬雪白的双足踏在了乾清宫寸许长的猩红色绣百花的地毯之上,每一只脚的脚腕上都戴着串了铃铛的金色足链,每一个动作,都能激起一阵悦耳却细微的铃铛之声。
陈贵人继续凑了过来,说道:“这些舞姬当真是舞姬,大庭广众之下将脚给露了出来,当真是不知羞。”
绾心低头喝了一口茶,笑道:“舞姬嘛,自然是这样。”
正在说话间,从外面忽然飘进来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舞姬,和那些明黄色衣裳的舞姬融为一体,看起来那样扎眼,却又那样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