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步进入房中,扫视了众人,之后将目光定在在皇后的身上,似笑非笑:“海贵人有孕,是宫里面的喜事,皇后身为中宫,怎能将海贵人的身孕交由娴妃负责?难道体恤妃嫔不是皇后的职责所在么?”
太后的出现让皇后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也只是一瞬间,便将嘴角扬起了一个饱满的弧度,看着太后:“皇额娘所言极是,但是儿臣身为皇后,自有其他事情要处理,难免力不从心,娴妃协理六宫,海贵人又与娴妃同住,自然交由娴妃照看最为稳妥。”
太后的威仪丝毫不减,只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手中佛珠轻捻,却看着皇帝:“皇帝,既然皇后要娴妃负责海贵人的胎,但是哀家却想着天家孩子越发金贵,由皇后和娴妃一同照看更为稳妥。”
太后说完,房中人皆是不语,皇后的嘴角虽然依旧是笑意满满,但是却如凝固了一般,许久之后,皇后觉得嘴角都微微泛酸,才缓了一口气。柔声道:“皇额娘所言极是,到底是皇额娘思虑周全,海贵人定能为皇家延绵子嗣。”
如此一说之后,皇帝也是颔首:“既然皇后也这么说了,有皇后和娴妃照料,朕也能放心了。”
景烟的面上一红,声如蚊讷:“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费心了。”
皇后亲热地拍了拍景烟的手:“是你为皇家诞育子嗣辛苦,本宫和娴妃费这点心又算得了什么。”
是夜,皇后穿着明黄色寝衣对着镜子慢慢整理着如瀑般的头发,青丝缭绕,在头上梳成了一个随意的发髻,只有几支短短的珍珠压鬓固定,槐月站在一边为皇后整理着脱下的发簪,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丝丝的细纹,对槐月说道:“槐月你看本宫,眼角是不是有细纹了?”
槐月看了皇后一眼,语气波澜不惊:“近日宫中喜事多,皇后娘娘整日笑容满面的,生写笑纹也不打紧,难不成要整日愁眉苦脸的吗?”
皇后听了槐月的话叹了口气,手中拿着一把桃木梳慢慢梳着:“原本以为本宫在澹泊宁静殿中对太后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太后会明白,但是没想到今日又去了杏花春馆,闹了那么一出。”
“太后终究是太后,海贵人有孕不容易,太后注重子嗣,自然是费了点心神。”槐月将皇后的发簪一一收入妆奁中,从皇后的手中接过梳子,往上面倒了点桂花头油,慢慢梳了起来。
“注重子嗣?”皇后冷笑连连,“先帝膝下也就六个皇子,焉知当中太后有没有做什么手脚?不说别的,就是敦肃皇贵妃生了三个阿哥,不都没长成?太后此番往杏花春馆去,保不准是有人和太后说了些什么。”
槐月低头思索,想到了今日杏花春馆中的每一个人,随后说道:“不管别人和太后说了些什么,如今海贵人肚中的龙嗣是动也不能动了,出了事,娘娘和娴妃都逃脱不得,太后这么做,对于海贵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恩典。”
“自然是海贵人有福了。”皇后的声音懒懒的,“本宫和娴妃都会保住海贵人的肚子,旁人想下手也难了。”
外面是圆明园夏日凉爽的夜晚,偶尔能传来几声细微的虫鸣,有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像是点缀在漆黑夜空中的星星。
杏花春馆周围皆是皇帝所安排布置的田园风光,如今更是有萤火虫萦绕,景烟搬了一个小杌子坐在房前,看着飞舞的萤火虫愣愣出神。
念竹寻来一件极薄的披风为景烟披上,在景烟身边轻声道:“小主进去吧,等会儿起风还是有些凉的。”
景烟浑然未闻,只看着萤火虫说道:“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我就记得后院里有一个小池塘,每到了夏天,我就和额娘一起抓萤火虫。”
念竹闻言也含了笑意:“小主的额娘待小主真好。”
景烟笑笑:“海里叶特氏只是个小姓,我额娘又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我九岁那年我额娘被人害死了,我也被嫡母弄去了王府里做了丫头。后来我侍奉了皇上,成了格格;再后来,我进了宫,成了妃嫔;现在,我又有了身孕,即将成为母亲,念竹,你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很有趣?”
念竹看着景烟:“小主是有福气的。”
“是啊,我是有福气的,当初嫡母将我弄去宝亲王府的时候,就说我生来就是当丫鬟的命,但是她哪能想到我还有今日,若是她一早知道,早就让她生的那几个女儿一同进了宝亲王府了。”说道这里,景烟忍不住嗤嗤笑了一下,“这都是命。”
念竹被景烟的语气弄得有些怕,小声道:“小主……”
不知为什么,会有眼泪落了下来,景烟抹了抹眼角,说道:“我让环莺去请陈贵人来,不知道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环莺说道:“小主,陈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