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却没放开:“可是,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便有个人被两个大汉搀着从酒坊里走出来,那两个大汉将男子在街中央一撒手,就见男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一哧溜就瘫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大汉边擦手边客气道:“对不住了张公子,你已输光了所有筹码,不如今天就回家歇着吧。”又道,“哦,我忘了,张公子今日把房契给输了,还输了两根手指,那就……爱回哪儿歇着,便回哪儿歇着吧。”
听了这话,男子也没什么反应,只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呆滞地躺在那里,左手处则血流如注。
有经过的路人一摇头:“又一个输光身家的。啧。”说完气定神闲地绕过了他,仿佛对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
铃玉看着躺地上的男子咽了咽口水,将脸转向我,坚定道:“姑娘,我还是陪你进去吧。”
我也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子,道:“你还是将他送最近的医馆吧。”拍一拍她的肩头,道,“别看我这样,我也曾一个人干翻过许多彪形大汉,你不必为我担心。”
说着,就撩起裙角,跨入有些昏暗的赌坊。
杜菸极好找,按照我的经验,哪个地方人聚得最多,哪个地方便是她无疑。
我来到最拥挤的赌桌前,果然有一个红衣红裙的身影跃然入目。
那姑娘眉眼极艳丽,虽不施脂粉,却极惹人注目,更遑论一只腿搭在赌桌上的霸气外漏的姿势了。我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听她大喊道:“开!”
这一局一开,四下登时炸开了花。
有人幸灾乐祸道:“姑娘,你输了。”
她将面前的筹码胡乱一推,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输了便输了,再来!”说着一捋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姿势。
她的神情有些孩子气。
有人抱臂道:“姑娘半个筹码都没了,还怎么赌?”
她一挑眉:“谁说姑奶奶没筹码了?”
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百里家的赌坊向来不赊账。姑娘是打算拿什么当筹码?”
有人道:“难不成姑娘要效仿方才的张二不成?”
有人接道:“两根手指,除了供诸位看个热闹,简直一文不值。只是热闹看第一次是热闹,看第二次还是热闹吗?”
一句话惹来哄堂大笑。
红衣红裙的姑娘却突然抬头,目光透过人群落到我的身上,唇角勾起一笑,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见她突然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我嗓音清悦:“我的筹码便在那里,各位大爷睁大眼睛瞧一瞧,有谁愿意为她跟姑奶奶赌一场大的?”
因她的一句话,满堂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赌坊中一时静默。
我茫然地立在那里,忽然听谁轻声评价:“倒是有点姿色。”又道,“若姑娘的话是真的,这个赌,大爷跟了。”
赌坊恢复喧闹,喧闹中听谁揶揄:“周公子的眼光可真刁,这何止是有点姿色,简直比天香阁的那位花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受了这样的表扬,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抬脚走到杜菸身边,拿手肘捅一捅她,脸皮抖着问她:“你开玩笑吧。”
她将我的肩膀一搂,也笑:“你便当是个玩笑,陪我玩儿这一局,啊。”说着目不斜视地对方才开口说话的公子道,“周公子,介绍一下,这丫头是我妹子,长得好看吧?我们赌一局大的,若我赢了,公子今天带的筹码便全归我,若公子赢了,我这妹子便让公子领回家。”
那周公子瞳孔微张,随后目光炯炯地将我看着,道:“好!”
杜菸在我耳边笑道:“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把你给输了?”
那时的我极想提醒她,杜家小姐几乎是逢赌必输啊。
半个时辰以后,我和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望雪楼的雅座上,回想起方才那一架,还有些心有余悸。我的肩上带伤,本不该恋战,无奈遇到杜菸这个打架有瘾的主,若不是拆了半个百里酒坊就惊动了官府,凭她的破坏力,兴许此刻的百里酒坊已然不复存在。
许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刺激,我缓了半晌才缓回神来,唤作杜菸的姑奶奶则在我对面将脚踩在另一张椅子上,边拿袖子扇风边喊小二道:“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喊完之后,立刻换了一副殷勤的模样,问我近日过得怎么样。
我简单将自和亲以来所发生的事告诉她,她听后极同情地看我一眼:“你还真是命运多舛,刚成亲夫君就成了炮灰。”又凑过来问我,“你这算不算克夫?”
我道:“请你闭嘴。”又道,“说说你吧,将我叫来桃林镇,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想起在我去江南的路上遇刺的那日,她也是突然出现,却只是留下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便走了。
我的这个朋友,兴许是职业的缘故,最喜欢便是故弄玄虚。
她却突然变得很正经:“岫岫,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前尘吗?你为什么从离仙台跳下,又为什么变成了云岫?而你十八岁这一年的命劫,又到底是一个什么劫?”
我的眼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