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护住我往后退去,刚一转身,便僵在原地。
退路早被封上。
我脑壳抽痛,眼皮跳得厉害,只见面前的将士往两侧让开,为谁闪出一条路来。
紫袍银带,清隽眉眼,像是有大漠的飞雪落入他的眼中,将如墨的眸子洗得清净而冰凉。
那是我认识的人,是我一直在想着的人。
他手中执一把未绘伞面的六十四骨纸伞,目光在我的身上顿下,随后转向我身畔的男子,脸上殊无笑意:“你带着我的女人,躲了我这么些日子,却又亲自将她送到我的面前。”悠悠评价,“你,倒是挺大的本事么。”
再看身侧,在我面前向来唯我独尊的男子,此刻眼中却有些畏惧。
他惶恐道:“主……”
不等他将话说完,宋诀已命令我:“岫岫。过来。”
我隔着雨帘同他对视,这世上再没有其他的事物,也再没有别的声音,当他喊出我的名字,我再一次确认,这是我爱的人,是我没办法离开的人。在他的面前,所有的骨气都不要了,所有的决心也都不要了。这个世界这样大,有各种不同的美景,可是我却只想到有他在的地方。
我抬脚朝他行去,没有任何人阻拦,却在行到他面前不远处时,被脚下的石板绊了一跤。他迅速上前一步,将我揽入怀中,手中纸伞也不要了,放任它飞出很远。我在他怀中抬头,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宋诀。”
他看着我,问我:“岫岫,这些日子,你害不害怕?”
那时候的我想将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委屈都说给他听,可是真正到了他的面前,却只能放任眼泪留个不停。
他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眼睛上:“从今往后,你再不会离开我,也再也不能。”
我闭着眼点头,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他打横抱起,他留给雨中被包围的男子一个背影,淡淡命令:“拿下他。”
身后听到刀剑离鞘的声音,气氛陡然肃杀,可是那同我没有关系,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将自己往宋诀的怀中埋了埋,在他怀中低喃:“宋诀,我一直在等着你。”
他声音极轻地道:“我知道。”
又道:“我也一直在找你。”轻轻地吻在我的额头,“知道他们没有安全将你接到,我便再没安睡过。燕州的各方势力极为庞杂,若是知道嫁入王府的十四公主在大婚之夜失踪,一定会打你的主意,慕容铎的人也不会放任你流落在外,便是想尽任何办法,他们都会找到你以你为质。我没有办法,只能宣称你已在我身边……”声音微微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此事有利有弊,弊就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兵,只能派人暗中追踪,好在,几日前有人在燕州看到你们往凉州方向来。”
我轻轻问他:“所以你赌了一把?”
他怔了一下,随后勾起唇浅笑一下:“对,我赌了一把。”
走在前面的人迅速为他打起门帘,他将我抱入房间,在榻上安顿,一侧的案上有一座青玉狮子香炉,许久不曾闻到过的沉香味道里,带着沁入肺腑的暖意。
他手搭到我的额上,问我:“你是先睡一觉,还是去洗一个澡?”
我疲惫道:“我想先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宋诀,我很累。”
他柔声道:“好。”吩咐来到他身后的女子,“墨香,让人打热水进来,我还有事要做,你留下伺候。”
白衣白裙的女子恭声道:“是。”
我注意到这名唤作墨香的女子,便是方才在楼阁上为宋诀送伞的姑娘,心思不禁恍了恍。在她服侍我更衣时,我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发现一件事,便问她:“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冲我一笑:“奴原是一介草民,与夫君在战乱中离散,受乱军欺凌之际幸而遇到将军,将军见奴的模样,觉得奴可以扮一个人,便将奴留在了身边。”
我好奇道:“扮一个人,扮什么人?”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镜子,放到我的面前:“殿下不觉得,奴跟镜子里的人有些像吗?”
我这才恍然,听她道:“将军说如果奴这些日子不露破绽,便可以帮奴寻找失散的夫君……”又有些伤感地道,“但愿奴的那个夫君,没有变成路边的一堆枯骨。”
我听后亦伤感,握住她的手,道:“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