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测地看了我一眼,亦压低声音回我:“在奴婢被选为殿下的随嫁女官之前,一直在宋将军身边伺候。”
我看向她的目光立刻多了些亲人般的温暖:“你主子此时何在?”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道:“快了。”
我有些不明就里:“什么快了?”
她道:“时机快了。”
门外兵士已有些生疑,按着佩刀行进来:“不过送个茶水点心,怎地磨蹭这么久?”
却见她眸色一深,忽然将手中的茶壶朝对方掷去,对方抽刀将茶壶砍翻,茶水登时四溅开来,我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屋外杀声震天,屋内穿青衣的婢女不知何时已抽出一把长剑,同负责看守的侍卫打成一团。
我抱着手撩脚镣躲到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青干翻一个,两个,三个……
咽口口水,赞道:“好出神入化的剑法!”
却见青衣女子打斗的间隙丢一只匕首过来,嘱咐我:“把你脚上手上的累赘解决一下,跑路方便。”
我点点头:“有道理。”于是埋首对付手镣脚镣。无奈那链子乃玄铁所制,即便小青的匕首削铁如泥,想要将一根玄铁的链子割断,也十分地吃力。正孜孜不倦地努力,就听谁在耳边嗤了一声,道:“我来。”
话音刚落,手中匕首就被一只纤长的手夺过。
只听铮铮两声,束缚我的链子应声而断。
我极佩服地看了一眼已解决数名守兵的小青,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拉我的手腕,道:“逃命要紧。”
我停在原地,道:“等一等。”
她看着我:“怎么?”
我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跑起路来不大方便,你等我换一件。”
不顾小青抽动的眼角,我转身到床上摸索,小青则抱臂立在一旁,不耐烦地看着我,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磨蹭,当心一会儿走不了。”
我背对着她,幽声道:“可是跟着你,不是从一个火坑,落入另一个火坑吗?”
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猛然撞开她便往门外奔去。
谁料没有跑出两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捉住肩膀,那只手虽然纤长匀称,却不是女人家应当有的手。陌生的温热气息在我耳后停下,声音的主人悠悠问我:“既认出了我,又是要跑到哪里去?”
我身子一抖,吞口口水后僵硬道:“我一介弱女子,你便不能放过我?”
对方的气息更近一些,靠近我耳边,吐出两个字:“不能。”
惹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6岁的那一年,有个老和尚看出我18岁那年有道坎,虽说佛门子弟不为人算命,但我又实在想不出一位佛门圣僧编造谎言骗我的理由,人只有在对自己有好处时才会骗人,很明显骗我这件事对这位圣僧而言毫无好处。我信了他的话,最多也是到佛寺修行躲灾,可是大沧佛教繁荣昌盛,在家信徒众多,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信者。
所以这般揣测一番,便只剩两个可能,要么老和尚看错了,要么我当真要栽在18岁。
如今掐指一算,这一劫,怕是在路上了。
夜风如刀子一般在脸上刮过,男子策马飞奔,也不知要将我带到哪里去。身后是一抹即冷冽陌生的气息,我定一定神,在马背上问他:“你不杀我,也不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纠正我:“没说过不杀你,不过是杀你之前有件事办,当然这件事在你死之后也能办,不过左右都要取你性命,顺序颠倒一下,于我而言也没什么。”
我仰望头顶,两侧的树杈将深黑夜幕分出一条缝,缝隙间堆满星子,如不动的河流。
我调整一下心态,对这位扮女人十分熟练的青年道:“你们刺客的心态,我一向不大能领悟,人生在世,有多少事可以好好商量着来,难道非要以你死我活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么?说不定你将我杀了,最后却发现是误杀,那么你杀我这件事不就全无意义了么?你不如将你的动机告诉我,我们趁着夜凉如水,探讨一下有没有误杀的可能。”
在夜凉如水中,他简短道了两个字:“闭嘴。”
被人追魂索命到这种程度,有一个可能是我前世造孽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