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他靠在断壁边上看着我,神色淡淡的,我问他:“你怎么不睡,很疼?疼得睡不着?”
他道:“嗯……”
我给他出主意:“你想一些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疼了。”
他默了会儿道:“我想起我参加礼部试的那一年,有个考生因为屡试不中,心灰意冷,对自己当年的发挥也不大满意,于是决定在放榜那天自尽,结果刚刚将垫脚凳踢掉,就听到门外有人高喊,称他得了头甲,直到如今,这个考生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浅浅的勒痕。这个人,是大理寺卿裴大人。”
我想起裴大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努力忍住笑,咳了一声道:“虽然这件事还挺搞笑的,但总感觉有点对不住裴大人,而且,这样搞笑的事越想会越清醒吧。不如我给你唱首催眠的曲子。”又对他保证道,“我唱歌还是挺好听的。”
他道:“好。”
我随口哼道:“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
这一首简单的童谣,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过,听过后便没有忘记。我唱完,四下一时静谧,火堆行将熄灭,沈初靠着断壁,声音有些低沉,评价道:“不错。”
我问他:“你想睡了吗?”
他摇摇头道:“更清醒了。”
我不能理解:“怎么会更清醒了呢?”
他若无其事道:“靠在这里,不大舒服。”
我听后一敲掌心,道:“瞧我这粗心的。”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外袍,走过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这样靠着,会舒服一些。”
沈初有些不大释然地望了我一会儿,我觉得他似乎对我有什么要求,于是等在那里,结果他却轻轻叹一口气,手搭在额上无奈道:“天生这么迟钝吗……”
我不明就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睡吧,我一点儿也不冷。”
第二天早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稳妥地穿回自己身上,而在我身子上面,还多搭了另外一件外衣,瞧着不大像我自己的。
男子在我身畔轻轻垂眸,简短问我一句:“醒了?”
我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仰观了天空好大一会儿,观出应该巳时已过了,一股脑儿坐起来,摸下身上的外袍:“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怎么睡了这么久?”
沈初淡淡地说:“大约昨日累着了。”
他将他的衣服搭给我,自己身上穿的便显得单薄,虽然才入秋,可林子里的寒气却有些重,晚上还挺凉,我想到他又受着伤,不免有点内疚,一内疚,就总想帮他干点儿什么。
我将他的衣服递回给他,端详了他一会儿,同他说:“我帮你穿上吧,你的手臂想必也不方便。”
他接衣服的手顿了顿,目光同我在半空相遇,眼中似有墨色化开,缓缓道:“那便有劳你。”
我道:“你不要同我客气。”
我扶他站起来,一边将衣袖从他完好的那只手中穿过去,一边絮叨:“你说你手臂都伤了,还把衣服脱给我,也不怕折腾自己。”帮他穿另一只衣袖时,嘱咐道,“我要抬一下你的这只手,疼的话先忍着。”
他轻轻嗯了一声,鼻音很是好听。
由于他的配合,我做的挺顺利,为他束腰带时,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帮人穿衣服,是不是挺不错的?”
没有等来回应,不由得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落到什么上面。
他开口,没有什么情绪:“宋将军。”
我落在他腰上的手顿了顿,回过头去,便看见宋诀立在那里,脸上落下零碎的日光。
总觉得他那时的表情有点冷漠,冷漠地让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