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前江道:“幸而卫大少出面,去美国争取‘美援’。”
“他那叫适逢其会、愿者上钩。”总座不免自得:“若逼着他去,他是不会去的;如今他自愿去,自然竭尽全力。”
“他确实是最适合人选。”
阮前江只好道。
他知道,总座早就预备着玩“和平牌”以钓取“美援”等大鱼的打算,而出国人选,亦早在他彀中。先前的军事委员会,武人们闻日寇恶劣,言谈间极愤慨,总座答应迎战;接着中央常务委员及行政院各部部长的党政联席会议,文人们看法不同,认为敌强我弱,且越议论越认为沪战有发展为中日全面战争的可能,若时局仍有百分之一的转机,则不愿放弃此百分之一的努力。同时,蓝云阶指出,可争取国际舆论与在上海有利益关系的国家和国联出面干涉,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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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和平根本绝望之前一秒钟,政客们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用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事情的解决。
但阮前江想,恐怕一厢情愿罢了。
脚步声在门厅停下,他一看,师鹤徵微微欠身:“总座,程将军来了。”
“哦?不愧是祖望,快请他进来。”
“是。”
早在北伐前,松海官邸就大调诸侯;及至北伐受挫,大家骂着娘纷纷回老家去了,此番再调,响应者寥寥无几,程祖望倒是又从杭州赶来,无怪乎大家都说他是靖氏除嫡系外最受信任之第一人。
程祖望照旧一身普普通通的军装,不看他肩章估计谁也猜不出此人竟是位将军。朝总座立正行礼,总座含笑道:“你父与我当年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我也一向把你当我的子侄辈看,祖望,患难时候见真情哪!”
程祖望道:“此番乃民族危机,日本人欺人太甚,大家实应抛却私仇,上下一心才是。”
“可不是!该让那帮兔崽子们看看,这才叫大将之风!”总座以杖拄地:“你坐。”
程祖望应了,落座,腰板同他人一样笔直,道:“军部作战计划部署好了吗?”
总座眯起眼:“你也赞成出兵?”
程祖望奇道:“难道不出?”
“祖望啊,”总座叹:“当年我为北伐筹谋,单单给第一军十八个师配置德式装备,就化了三年;而为支持前线作战,后方兴建的交通、电讯以及后勤兵工厂,又化去三年。而日本是什么?它现在是世界级的军事强权,有着完整的国防工业体系,全国动员参战的体制,所缺仅仅战略原料供应而已,正如一个饿极了的野蛮怪兽,冒然迎上去,不是正中它下怀?”
程祖望拧起眉头:“但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上海沦落?”
“不是看它沦落,是我们需要时间来周旋,来准备,保存实力,拉开战线,相机破敌。”总座看着他,道:“日本虽强,究属弹丸之地,他们要算计我们,必然是逐步蚕食,无可能一举鲸吞,贪多吃不下。”
“不,总座,”程祖望抬起头:“属下认为,一旦蚕食,就是鲸吞的开始。”
“哦?”总座停下脚步:“你说说看。”
“上海是金陵的门户,经济地位不说了,战略位置同样不可小觑。一旦日军在这里取得胜利,那么,从入海口开始,沿长江,一路莫说金陵危险,及至武汉、宜昌、重庆,东南大半富庶土地,进皆可窥矣!如总座刚才所言,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一点工业化基础,所有的资源与军力重心,算算竟然全在这块,而广大之西南,明面上是我们的大后方,实际呢,四川、云贵、广西几省,都顽留着独立的军政系统,对于中央政府的命令,很有保留,也就是说,若从这一点口子被撕裂,那就有可能势如破竹,不在掌控,战略上,中国非败不可了!”
总座踌躇:“不至如此罢。”
“而况日本空军之厉,肆虐一时,偏我们制空权薄弱,到时它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更是如虎添翼。”
“照你一说,竟是非战不可?”
程祖望道:“我们是应战,而非求战。日军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不给他们当头棒喝,他们是不会清醒的。”
总座又开始来回踱步。
程祖望恳切地道:“总座,我明白您的顾虑。无论外压也好,内患也罢,说来说去,天下最重要的,还是民心。如今全国上下如火如荼,要求把侵略者赶出去,您若不战,不但换不来和平,恐怕反而遭致全国人民的——怨愤。”
他本来想说“唾弃”两字,临了改口。
总座瞥他一眼,望望一旁立着的阮前胜,鹰目一转,又看到门口肃立的鹤徵,道:“师秘书,你的看法呢?”
鹤徵答:“无论总座下何指示,必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别来这些套话!你又不是个死人,我现在就要听听你个人怎么看!”
程、阮二人皆将目光投射过去。
鹤徵低头:“国家大局、战略战术,属下目光尚浅。唯听说月前宇恒一成大将,曾被他们抬高到九天之上的,倏尔又被他们压制到九地之下——他们对本国的军事首长尚且如此,其跋扈而狭隘善变之性,可想而知。”
寥寥数语,其他三人却受到震动。
程祖望不由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阮前胜暗自点头,而总座忽然大笑,却是对程祖望道:“你说得对,一味退让,换不来和平!走,随我一起开军事会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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