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是家里最后走的,东西多,现在城里乱,也找不到人搬,我一个人驾了车到门口,七八件行李,从河边到船上,都是这位老总帮我搬的,我们不认识,难道我们叫人家白出力不成?我不过送他一点钱,买两包香烟吸,这位长官你不要拦着,把早上的事比一比,也不能不和你们表示敬意。”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卫六的注意,问道:“早上的事?”
那人笑道:“我说了,我是家里最后走的,早上我先送了父母出城,也在同一样的情形之下,不过走的是西门,在城门受检查,东西丢了五六样。几件老皮衣服,检查的人说这个时节用不着,拿了去了,那也罢了;又翻出我父亲身上一卷钞票,先问数目是多少?数目说对了,问是哪家银行的?票子很杂,我记不太清;回头接着问,票子上是什么号码?请问,用钞票的谁去记钞票上的号码?我两件事答复不出来,我老父就更不知道了,他们便说我这钞票是抢来或偷来的,缴了去,我能跟他们争吗?只求赶紧过关便罢。人家那样爱钱,你们和我这样帮忙,我能不酬谢吗?”说着,他把那手上的光洋往几人面前一放,转身就跑,跳到那停在河边已经装好东西的船头上。
刘景和朝卫六扬扬下巴,你有本事,你不顾形象,你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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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六道:“看来还真不易解决呀!”
刘景和:“那是,这还是好的,快点想个办法吧,碰着那些老头小孩,动也动不得,纠在一团,浪费时间。”
“不是有堂姐在吗?”
卫六一笑,叫来他的副队长,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的小伙子,让他去找来一个箱子,把那几个光洋扔进去,然后吩咐他摆到码头上。
“谁再硬给钱,就让他们把钱投到里面,多也好,少也好,我们一起捐给红十字会,给伤员们买药!”
深夜,一间简陋的木屋内。
鹤徵小心翼翼地打开收讯机。
这是他自己组装的,从天窗处牵了一根金属线——之前晾晒衣物用——把收讯机天线接在铜线上,就制成了一根简单而有效的门形天线,再经过调值,和宣城取得联系,全靠这半部电台了!
慢慢旋动频率旋扭,熟悉而嘈杂的无线电波声沙哑如鸟叫,一群哑鸟中,偶尔夹杂着一两个清亮而流畅的声音。鹤徵弯起嘴角,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能拥有这种信号的,固然是高级别军用电台,好是好,清晰是清晰,但不也自暴目标么!
起身再将铜线调调,面向宣城方向。自从双方取得联系后,约定了每次的呼号变化规律,以求最高保密程度,收讯机里一片喧闹,可以想象各方的关注与繁忙,联想到凤徵——他的姐姐既然找到,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他觉得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于是他在电报里不着痕迹的作了修辞,双手飞舞,一分钟后,弹钢琴的手优美停下,如同翩翩憩落花间的蝴蝶。
角落里一直静静伫立的人影发声:“发出去了?”
“是的。”
角落里的人影不再做声,因为对方通常要过一会儿才有回复。
鹤徵也不停着,以他谨慎的性格,他又把天线调了调,变到了另一个频率作为伪装,开始捕捉周围的电波。
先是豫系本身的,这难不倒他,那几个报务员的发报手法特征他已经熟记于心,几乎一发声,就能被他认出,甚至他还听出了现在发报的这个不是通常值班的那个,他心里默默地想:又临时换班!
他们在跟北方通讯,但多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各方来电祝贺什么的,突然……他噫了一声。
“怎么了?”角落里的人马上问。
“有一道陌生的电波,”鹤徵的手重新动作起来,“摩尔斯代码?不,不是,加了密——”
他即刻抄起桌上的铅笔,抄录起电文,但晚了,只剩下后半截。那电波如狡猾的独行侠,只匆匆一现,隐入纷乱的阿拉伯数码中,不见踪影。
“京城方向跟这边的联系,却不是豫系电台,难道……还有人跟我们一样?或者,有人反侦查我们?”
他面色沉重,几乎迅速的,他将开关关闭,天线切断。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如果被抓住,简直没有活路。
角落里的人也慎重起来,打开门巡视一圈,并无异状。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俊美的轮廓。
卫六。
“如果有人发现我们,我们能发觉吗?”
鹤徵摇头:“以我目前的水平以及现在的设施,抱歉,无能为力。”
“这不怪你。”卫六说,来到桌前看一眼抄录下来的电报,“能从里面分析出来什么吗?”
“仅凭一份的话,很难。除非有多份比照,才能试着破译。”
先不说前者不能做到,就是后者,也非常难。看郝远风组织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费时那么久都没搞定“飞鸟”就知道了。
一无所获通常是破译工作组的永恒的常态,做这份工作的人员,聪明的头脑是根本,细致的研究是其次,非凡的毅力不可或缺,耐得住寂寞坚忍不拔,才是根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拨开迷雾,寻找对手的破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那虚无飘渺的终极目标。
他们是无名英雄。
卫六道:“以后要更加小心。”
“我们还不离开康乐吗?”
卫六明白他所想,道:“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