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夫人将颤抖的手拢到了袖中,面上已没了血色,语气像是含了霜:“章老板说得对,谢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看向南衣,眼中悲悯:“南衣,名门望族又如何,在乱世里说倾覆便倾覆了,护不了你长久,我也希望你能寻个好的安身之处。”
“难道只有男人的庇护才是好的归处吗?我不信,我不嫁。”南衣咬着牙,倔强地驳道。
刚迈出门槛的谢却山步伐顿住,回头望去。
“章月回,你想要怎么处置你的产业,你想要帮谁,这都是你的意愿。归来堂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去贪图不属于我的东西。”
章月回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些,但还是朝她笑了笑:“没关系,你可以再想想,不用着急做决定。”
更多的话,对着章月回此刻柔软的眼,南衣竟说不出口了。她逃也似的离开。
她的回答出乎谢却山的意料,一丝喜悦从心底生出来,却又有更大的不安盖了过来。他有些挪不动脚了,看着她走出来,目光飘忽着不敢看她,可她越过他的时候,竟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
宅子里没有不透风的事,富可敌国的大商户竟来求娶一个望门寡妇,这稀奇的事很快就在望雪坞里传开了。
这样下去,南衣只会越来越显眼。她必须尽快走。
隔日谢却山去给二姐递了两句话。甘棠夫人便把宋牧川请过来了。
浪荡子章月回带不走她,人畜无害的宋牧川总可以吧?这小子满脑子礼义廉耻,不敢肖想什么别的,也不会给南衣压力。他们在秉烛司,配合得也很好,想来已经有了默契。
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谢却山一点都不轻松,心里酸溜溜的。他觉得自已窝囊极了。他并不能操控着全盘每一个细节的走向,当一点点的失控来临时,尤其是这些失控在南衣身上,便会放大成成千上万倍的痛苦啃噬着他的心。
他已经在某种临界点了。再不解决,他要先疯了。
但即便宋牧川来,南衣还是一样的回答。
“我不走。”
宋牧川有些奇怪,他以为南衣回望雪坞只是一个意外。
“为何?”
南衣沉默了许久,似在思索。
宋牧川不着急逼迫她,跟她讲了一些这两天外头的事情。
令福帝姬已经被安顿好了,不用担心。
完颜骏因为诏书之事失职,黑鸦营有先斩后奏之权,于是将人软禁扣押在府里,等待王庭的裁决。鹘沙如今独揽大权,他的风格就是铁血镇压,外头的形势愈发严峻了。
不过巧的是,就在昨日,韩先旺的密信到了沥都府,提及了诏书一事,幸好他们早一步行动。
听到这里,南衣皱起了眉头,问道:“也就是说,岐人迟早会知道帝姬身上有诏书的事?”
“是。”
有一个念头在南衣心中升起,可她仍有些不敢确定。也许有的时候,打草惊蛇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抬头望向宋牧川,认真地道:“宋先生,谢却山消息灵通,我留在望雪坞里,可以从他身边打探到一些情报,必然对秉烛司的行事有帮助。”
宋牧川愕然。
“这可是个火坑!”
“我偏要跳。”南衣答得笃定。
……
宋牧川走后,南衣在园子里坐了许久,才让身体里莫名的沸腾安静下来。她知道自已做了一个极其冒险又有些冲动的决定,连她自已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有千万个理由让她走,可她就是被一个近乎不可理喻的理由绊住了脚。
天暗下来,她才闷头回到自已的小阁。刚推开门,就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拽了过去。
那人反手将门撞上,掐着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摁在了雕花门上。
她疼得轻呼一声,对上了谢却山发怒的眼。
“为什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