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应了一声退出去,倒不觉得有异。
虽说皇后娘娘刚诞下小公主不足一月,正是需要主子的时候,可是小公主到底是咱们二十四阿哥保住的,如今小阿哥这里出了岔子,自然应当照看着些。
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苏培盛心中门儿清,乌拉那拉皇后对小阿哥的心,只怕不低于皇上。
果不其然,等到了永寿宫,乌拉那拉氏听说此事,起身就要往咸福宫去。
她此番身子好好养出来,面色比起从前红润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虚弱,被苏叶等人跪地拦回寝殿内,只好从库里挑了些贵重的补养品,叫苏培盛带回。
苏培盛紧赶慢赶,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到了咸福宫。
胤禛已经轻车熟路的,叫人搬了案桌在床榻边上。
几盏灯点在桌边,烛火照亮了整个暖阁。怕小家伙睡得不安生,胤禛特意解了床帐遮住,自个儿坐在帐外。
听到苏培盛进来,他头也不抬,写完这份朱批才道:“话都传到了?皇后身子如何?”
苏培盛低声老老实实报了,又将乌拉那拉氏命他带来的东西报上去。
胤禛笑了笑:“朕就知道,叫她知道了又该操心。”
主仆二人随意又说了几句,胤禛便又全心投入案牍之中,这一伏案,天便黑了个严实。
苏公公正发愁呢,主子莫非今个儿也要熬着?
好在,胤禛心中记挂着小幺的状况,早早起身,叫人侍候着梳洗一番,跟着躺进了床帐之中。
胤小祕此刻的睡姿叫人瞠目结舌。
小家伙四肢匍匐趴在床上,高高撅着屁股,仔细一听,好像还在磨牙。
胤禛怔愣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想要换个地方睡觉。
迷迷糊糊中,小团子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皱成包子褶儿,忽然伸出小肉手抓住胤禛的衣袖,口中软软祈求:“四哥,四哥别走……”
胤小祕说着说着,变成哭腔,小小一团蜷在床榻之间,眼睫毛都打湿了,声音轻颤着断断续续喊着胤禛。
抓住衣袖的小手并没有用太大力气,胤禛只要稍一拂袖,便能挣脱开来。可他听到小幺的呼喊后,还是停住了动作。
幺弟的语气里有一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恐惧感。
就像从前汗阿玛走后,小幺不自觉显露出来的那种叫人怜爱的慌乱和无力。
胤禛自认这几年来,他与幺弟之间的羁绊已非寻常兄弟能比,他们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也只有这个独一份的小幺,才能叫他默默体悟到几分寻常百姓为人父的喜悦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担忧,才能叫这小东西又露出这样无助的情绪呢?
胤禛默默凝视着小幺,良久,叹息一声重新躺下来,将怪异姿势的小团子扯进怀中,换了个舒坦的姿态。
他用下巴顶着小家伙的脑袋顶,低声喃喃:“皇考若当真托生在花中,不妨告知朕,小二十四,他到底在忧愁畏惧何事……”
四下一片漆黑。
胤禛的意识很快湮没融入这一片无边黑暗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耳边一道轻声的叹惋。
【既如此,便去瞧瞧那些你未可知的过往。】
【以及那些尚未发生的今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