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就在一旁坐着喝茶,独独地,有些孤单,目光中却没了方才的冷冽。偶尔撞上明歌的目光,又抿抿唇来逗逗初姐儿。
桌上一开始还是些点心果子,而后慢慢上了酒菜。
炝明虾,蒸鲈鱼,炒百合。都是她喜欢吃的。初姐儿有嬢嬢喂饭,嗷呜一口,又是嗷呜一口,乖极了。
明歌也用了些虾和鱼。用手将百合掰成小片,喂给小女儿。
眼前的酒杯,忽被陆恒斟满了。
“付姑娘要走了,我敬你一杯。”
明歌的目光这才从小女儿身上挪开。他是怎么知道她要走的?
陆恒一仰头,已将自己杯中酒喝下了。
明歌也拿起酒杯。
酒很辣,呛得喉咙疼。她久咳将愈,才抿了一口,被辣得直咳嗽。
陆恒声色没动,静静地看着她。“你还没喝完,付姑娘。”
明歌也学着他的模样,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尽了。
他又说,“付姑娘此行南下,还回来么?”
明歌摇摇头,将压住喉咙里的火辣,看着他笑了笑,“随着父亲住,不回来了。”
“舍得初姐儿么?”他话里冰冷,没有情绪,却拿捏着她最脆弱的地方。
明歌一时也不敢答话了,目光挪去初姐儿身上。
小女儿正抱着汤匙玩儿,一边咬着汤匙边磨牙,一边看着她咧开嘴笑,又喊了一声,“嬢嬢”。
明歌终于鼓起几分勇气,望向陆恒:“爷,您将初姐儿给我吧。我带她去湖南。日后她有外公疼。您将来与郡主大婚,你们以后也会有孩儿的。”
“……”气氛陡然凝固了片刻。
陆恒眸光晃动了两下,笑了,“你算得很是长远。”
“爷…我求您。”求求您松口吧。
陆恒这人,没有心。
所以于他,那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初姐儿是她的命。这么些年朝夕相处的情分,他若能感念一下,那便将命还给她。
可是陆恒没有回话。明歌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小圆桌,满桌的菜碟儿,小女儿的笑脸,一瞬之间倾倒下来。之后,是黑茫茫的一片。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屋子里。
楠木箱子摆在窗下,上头是陆恒换下来的天青色儒服。一角摆着剑架,架三柄长剑。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面上。桌上摆着白粥,三样小菜,一碗浓黑的药汤。都是热的。
布置得和他们在北疆官衙里住的屋子一模一样。
陆恒平调去北疆那几年,过得清苦。明歌是与他一道的。二人随身的人少,就青禾碧江加一个陆三。新的官衙,新的府邸。陆恒平匪乱,治税收,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归。明歌打点家宅,有时候还得替他挡一挡官衙里的官司。
辛苦是辛苦的,可陆恒那会儿脸上笑容多,明歌见着便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