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SE6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神代以知有种被束缚的东西终于解开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而他没有立刻瘫坐下来,或者是露出松懈的情态,站在海港边的码头上,以一副相当装的姿态看着远方的夕阳。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之一,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会露出难堪的姿态,而且现在也不可能只剩下他一个人,必然有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
神代以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法娴熟地抖出一根女士香烟。他其实对抽烟没什么瘾,抽烟不过是为了模仿那个人,虽然他也想和那个人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但是他不允许。
而且这种香烟也是那个人指定的,这种连细节都被操控的感觉远比单纯的模仿要更令人感到快乐,所以神代以知欣然接受了。
夕阳是暖色调的橘黄色,但是今天看起来有些冷,缓慢地被海面吞没。
神代以知叼着烟,没有立刻点燃。他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个黄昏,似乎也是今天这种冰冷的暖色黄昏,夕阳的光辉洒了很远,照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有些深邃的面部轮廓,银色的头发,个子很高……或许也不是那么高,但是因为从小他一直都需要仰视那个人,所以这么说倒也没错。
在有些尴尬潦草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背景下,朝着他伸出了手。
神代以知喜欢那个人。
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意或者亲近感,而是更为纯粹的仰慕,或者可以说是支撑。
——只要是对方提出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地完成,他自己的意志则是第二位的。
只要能得到那个人的赞赏,不论付出什么都好像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一直以来他也做的很好,能得到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可以说是相当幸福的生活。
从那天起,神代以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不过今天比较特别,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愿意去想那个人的事,即便是往日里回忆起来都会翘起嘴角的记忆,他今天都草草的略过,努力的将大脑全部都放空,盯着前方不断地拍打着岸边的浪花。
因为他今天见到了有些特别的人。
昏黄的天空就像是画布,浮现出了两个人的面孔,金发的青年和另一个蓝色眼眸的青年。
和神代以知记忆中的熟悉的样貌相比,变得成熟且更有魅力了,换句话说就是多出了一种他一直都很喜欢的危险的气质,理论上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的。
理论上是的。
如果他们不是伪装出来的就好了。
神代以知叹了口气,开始在口袋里寻找打火机,没摸到外壳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另一个皮质的手感。
他停顿了一秒,将他的警官证拿了出来。
他是组织被派到警视厅的卧底,那么,和他一同警校毕业,但是没有入职的童年好友如今出现在组织又是什么身份呢?
对这件事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来之前他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但是——
神代以知把证件胡乱地塞了回去,继续在口袋里找他的打火机,只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忘了装进去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握着打着火的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
“谢了。”神代以知微微俯身借着火点燃了香烟,这才转过脸对旁边的人道谢。
看到黑发的青年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注视着他的时候,神代以知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感觉,就像是偷偷玩手机的中学生听到妈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以相当快的动作将香烟扔掉捻灭毁尸灭迹。
完全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做完后神代以知才意识到他没必要这样做,反而将他今天任务期间塑造起来的形象全毁掉了。
“啊……”
他有些懊悔地张了张嘴,站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未变,背着一个巨大的吉他包,但是刚刚和他一起出完任务回来的神代以知知道那里面除了吉他,还装了一把狙击枪。
“能请你喝杯咖啡吗?”诸伏景光语气温和地问道。
“现在吗?”神代以知看了眼快要完全落下的太阳,问了句。
一般咖啡也只有早上会喝吧,现在喝了晚上还睡觉吗?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教条主义的错误,并不是对方邀约他就要答应的,只是他习惯了不拒绝诸伏景光,直接就以自己答应为前提询问细节了。
“那就一起吃晚饭吧。”诸伏景光说道,比起刚刚的询问,现在的语气中多了一分不容拒绝,“我的车就在前面。”
应该拒绝吧……应该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