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齐缘来说,小白浑身都是秘密。她游立于保德宫之外,却和他的家族那座传承了两百多年的餐饮老店保德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女人的形象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民国的老照片上,出现在文革时的回忆路上,甚至出现在狗王店的神庙和祭祀图画中。
更不用提从五代十国到近现代时期,小白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幽灵,永远和齐家相伴相随,若即若离。而且她永远都能以齐缘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只要她愿意,还可以预测许许多多的事情,精准的仿佛会时空穿梭。
小白神通很大,但从没给齐缘留下过什么好的印象。因此在见到她后,齐缘不自觉的皱着眉。
“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没有回答齐缘的问题,而是顺势坐在原本那老贼的位置上。
“你行李呢?我刚才见你进来的时候可拎着不少东西。”
“您吃点儿啥?”伙计迎客道。
“丢了。”
齐缘气恼的和小白略微叙述了他刚刚遇见的匪夷所思的倒霉事情。
“原来是这样。齐缘,你捅了个大蜂窝,你可知道那些贼人的来历?”
“别总是文绉绉的说话。我听不习惯。”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手指?”
“那老头和他的两个徒弟手上都只有九根手指头。”
“对,所以,他们这一路小偷的门派就叫做九指门。”
九指门三个字后,小白又告诉了齐缘一些古老而骇人的东西。小白说,那些在汽车站偷东西的贼,原本并不是贼,或者说不完全是贼。往源头叙的话,他们出身子,一种在旧社会属下九流的,叫九指门的门派。
这个九指门创于何时,无从考证,只知道是依靠古彩戏法儿、软硬气功、杂技、傀儡之术来混江湖的杂耍把式。这些人居无定所,有些像西方的马戏团,只是路子更野。
旧社会时,九指门原本皆居在北平天桥以及天津三不管这类囫囵地方。社会稳定时变戏法为生,生意萧条时,便将所学的戏法儿本事活用,以偷盗拐骗谋生。因为行踪诡秘,如影如幻,故而九指门人又被人称作跕影人,是形容他们的手段飘忽不定之意。
“那个偷你行李的老贼叫赵无影,今年77了。旧社会时是个在北平到南哈尔黑上耍魔术戏法的老把式,他会以手快见长,故而有个外号叫快手。”
“快手,有多快?”
“现在他还剩下几分功力我不知道。但赵无影年轻时手快到能把半空中飞着的苍蝇蚊子活捉住。这是我亲眼见过的。这些年,市区不让沿街乞讨和卖艺了。那老家伙不务正业,又不愿改行,便依托传承的杂耍本事和徒弟干起了偷盗的买卖。偷东西他们很有经验,知道最近下大雪,警察都去高速上维持秩序了,所以才选在没有空闲警力的狗王店下手。只是没想到遇见了你来搅局。”
齐缘听了小白的话,回想着那老头儿和自己问话时的眼神与口气,变得更加忌惮起来。
“他们为什么都只有九个指头?”
“他们门派里有个特别残酷的规定,这些人一旦违反门规,便会砍手指以加惩罚。久而久之,门里的人手指大多残缺不全,外边的人便以九指作为他们的称呼。他们门派原本的名字反倒不为人所知了。”
“犯错砍吃饭的家伙,真是够怪也够狠的规矩。这些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你安排的?”
“哼,我不会和下贱者站在一边,更不屑于参与人类的事情。”
“人类?你为什么这么讲?你不是人?”
面对齐缘的质问,小白突然一顿。而后,这女子缓缓昂头,将自己的脖子展现给齐缘。和以前齐缘看见过许多次的一样,小白柔美的脖颈上有一道浅红色横向的骇人伤疤。那伤疤笔直的如一条丝线,优美的如一抹晚霞。
只有齐缘这样用过许多年刀的人,才真正明白那道伤疤是多么骇人。多么惨烈的创伤。
暴露出过往的创伤后,小白的眼神变得忧郁了起来。那女子用纤手在自己的伤口部分轻轻划过。
“当我有了这道伤口后,我便不能算是个人了。”
小白的话,齐缘听不懂,不过这并不影响齐缘从这女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独特的酸涩与苦痛。
在那种只有小白才能产生的苦痛氛围中,小白将装着鸡蛋的面推给齐缘。
“蛋不大。但好在是武山的乌鸡蛋能补气。”
“我吃不下。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心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