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也像极了戏志才在三年前寄到颍川来的那一封。
言辞之中,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口吻。
不过——
以乔琰如今兼并凉州所面对的事务繁忙之态,她好像是不必要专门为了炫耀,写下这样一封信的。
郭嘉又品了品其中意味,说道:“我看君侯此信只怕是在酒宴上一挥而就的,为了让有些人觉得她很满意这出招待。”
乔琰会不知道如今的凉州已无夜市风俗吗?当然不会。
以她手握的权柄直入姑臧,当地豪族会为了讨好于她而百般款待,也极易猜到。
这段来信之中的见葡萄美酒与羔羊肥美的惊喜,便未免有些刻意。
反而像是在提醒人想到另外的一封信。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戏志才斟酌了一番后说道:“你将手上的事情暂时移交给崔太守,最好是多塞点,让他真到了忙不过来的时候,便将他那个小棍则受、大棍则走的儿子给请到并州来。你带人往凉州走一趟。”
崔烈原本是被刘宏给指派到并州来“教导”乔琰的,也顺便将朝中三公的位置给空出来,结果到了并州才没两年,就因为乔琰拿下了并州牧的位置,而从刺史转去当太守了。
非要说的话,这个太守也当得没多少实权。
得亏崔烈自己的性格就不是会计较这个的,要不然他早被乔琰给卸掉职位了,哪里能跟如今一般,在并州境内吃吃喝喝快活养老,连刘宏殡天、东西各有一天子这样的事情,都没能让他受到任何的影响。
将他摆在这里,对乔琰无疑也是有好处的。
崔烈既是先帝所委任的臣子,也是河北名士。
这样的人放在太守位置上,就是个态度的外现。
再一对比被褫夺军权的韩馥,更可算是在让乔琰经营形象。
言外之意便是,崔烈和韩馥都是先帝塞到冀州境内来的,现在一个还好好做着太守,一个却成了阶下囚,而前者又从未有过对乔琰的怨言,可见主要的问题还是在韩馥身上,而不是在乔琰身上。
但眼下实缺文臣的情况下,崔烈就不能只当个标志,还得派上用场。
在对比了跟随乔琰前往凉州的几人随同她吃喝经历,而自己在这里偷偷开松苓酒还自我陶醉的境况后,戏志才更觉得,绝不能让崔烈过得这么舒坦!
别看他跟郭嘉说的什么区区两州之地,在他镇守后方,完全接过程昱职责的时候,他是真觉得有点头疼。
——这还是在陆苑和秦俞已经给他分摊掉了相当一部分工作的情况下。
现在乔琰的这封信里,正要让人跟她打配合,对凉州豪族,尤其是武威郡豪族动手盘剥,在贾诩这个本地老狐狸已经去了长安当卧底的情况下,还是要再出一个人的。
已经在凉州的荀攸长于军谋,所以这件事还是让郭嘉去得好。
要接替郭嘉眼下的事务,崔烈和张辽一文一武正合适。
但崔烈此人的胆气没有那么壮,倘若在鲜卑面前露怯反而不妙,反倒是他那次子崔钧崔州平,实在是个人物,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征调到并州来。
崔钧早举孝廉,入官场升迁,但在董卓乱政,又有两位天子在位的情况下,对他未及有什么委派。以戏志才看来,此人或许是抱着观望一二的想法,暂且返回了博陵崔氏所居的安平,这才并未在袁绍手下出仕。
那么与其继续闲置,还不如来他父亲这里帮忙。
这怎么就不是大汉孝道的体现呢?
戏志才的这番算盘打完,又朝着郭嘉问道:“我记得你上个月提到,文若有从仕为官的想法,他可有新消息来?”
以他和郭嘉以及荀彧的交情,荀彧让人送信给谁都没什么区别,但在乔琰出征凉州后戏志才就没了空闲,故而上个月荀彧的信直接送到了郭嘉这里。
那封信中已隐约透露出了点他将要离开颍川的想法。
这并不奇怪。
荀彧到底是被何颙评价为王佐之才的人物,以他如今的年龄与学识,早应当寻个去处施展抱负了,偏偏先因为宦官得志的党锢之祸,后因为董卓篡政之事又耽误了。
再等下去反倒不妥。
不过戏志才问起此事,倒不是指望着荀彧能和崔钧一样来打工,也就是个对好友的例行关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