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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李长泽没听清,贴近了些想听仔细点,不成想贺景泠竟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三狼。”李长泽激动的声音干哑的不像自己的。
贺景泠的头往李长泽怀里一偏,眼珠慢慢转动终于聚焦在抱着他的人身上,似乎是冷,声音极轻:“李宴。”
李长泽抱紧他:“嗯,我在。”
远处的太阳逐渐高升,他贪恋地望着:喃喃道:“我刚刚梦见了贺从连,我大哥,瑶华,祖母,还有……还有她,好多人,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回去后我就派人去找贺元晟他们,让他们来见你。”
贺景泠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自顾自道:“我还梦见了我十五岁那年,我以前很厉害的,我从小习武,他们都打不过我,我还有一把很厉害的刀……可惜你没见过……”他的目光渐渐停留在李长泽的脸上,遗憾地说,“要是能……早点……”
“不晚,现在也不晚。”
“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贺景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口中流出去,他控制不住,只能不管不顾继续道:“对,不晚,”泪痕藏进鬓发之中再也看不见,他太累了,“李宴,我好累,我睡一会儿。”
李长泽说:“三郎,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我以前借着去找贺承礼的名义去太傅府,其实是想见你,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后来我发现你和贺承礼关系不好,连带着也讨厌我。可我并不生气,你喜欢吃你祖母做的枣花酥,喜欢和徐仲先去城郊打猎,还喜欢去大明池和人拼酒……”
李长泽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可现在他后悔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抱紧了贺景泠,抱着人的手带着不自觉的颤抖,轻声哀求:“好三郎,不要睡。”
***
房间外面人影憧憧,刺眼的光线透过门窗射了进来,映照的室内一片明亮。贺景泠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就先偏开头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床边的人被贺景泠惊醒立刻睁开眼睛,满是血丝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起身伸手去给他拍背:“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拍了一会儿又去跑到桌边去给贺景泠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慢点喝,不够再倒,你昏睡了整整五日。”
贺景泠身上没力气,又躺了回去气息不匀的看着他,过了半晌呼吸才稍微平缓一点,开口就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长泽给他提了提被子:“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的目光沉静如海,眸中是每每因为这个人的身体而心悸之后的习以为常,见贺景泠仍然望着自己,他又道,“我没事,你放心。”
贺景泠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扯李长泽的前襟:“让我看看。”
李长泽无奈自己扒开:“真的没事。”
胸膛之上纵横交错又添了许多新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衣领里面包裹着厚厚的白纱,贺景泠不知道具体如何。但他能闻见浓烈地药味掩盖下的血腥味。
他撒开手,不再说话。
李长泽看他这副神情,道:“景泠,有两个人你要见吗?”
似乎知道他说的是谁,贺景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抬起了脖子,李长泽心中明了,扒开挡住贺景泠眼睛的碎发,转身离开。
不多时,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贺景泠在贺元晟和贺瑶华进来的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糟糕,身体靠着床后,如墨似的长发挡住了雪白的寝衣,他的目光却控制不住看向了来人。
几年不见,三人再聚却相顾无言,那时送走贺元晟和贺瑶华贺景泠已经做好了今生都不再见的准备。他们太久没见面,曾经那个深宫之中左右逢源的贺大人比贺景泠想象中的样子似乎要好,挺拔康健,那份积郁麒麟锦袍下的阴郁被平和代替,恍惚好像……他还是那个贺元晟。
贺元晟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看着贺景泠:“三郎,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简单的询问温和一如从前,好像深宫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年岁都不曾存在。只那一瞬间贺景泠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他自私冷血杀人如麻,权衡利弊之间算尽天下人心,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心如顽石,却因为一句“怎么变成这样了”差点丢盔弃甲。
贺瑶华什么都没说,提着食盒走上前来:“知道你喜欢吃枣花酥,我做的可能没祖母做的好吃,你要尝尝吗?”
贺景泠微不可见点了下头,见他没有伸手,贺瑶华直接喂到他嘴边,贺景泠张嘴咬了一口,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中眉头一皱,有气无力地说:“贺瑶华,你下次还是不要做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这句话无声发生了变化,冬雪消融,寒冰解冻,十年前世人瞩目的贺家三子终于在硝烟四起的边境之地重逢。
贺瑶华柳眉倒竖:“我做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不管,必须吃完。”
见贺景泠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贺元晟上前道:“好了,三郎刚醒不好吃太多,我吃吧。”
贺瑶华端着盘子横了打圆场的贺元晟一眼,不过还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
胡城的牢房中原本关押着的人都在欧阳敬文弃城而逃的时候也趁机逃走了,因此偌大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空寂。
狱长领着贺景泠走到其中一间房,恭敬地替他打开牢门:“先生,就是这里了,小的就在外面等您,有什么事您知会一声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