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瓷的信送到容栀手里时,她正斜倚着软榻沉思。前世瘟疫并不是无药可医。
她就曾在城外一农户家购得几截枯枝,捣碎后服用止咳功效极佳。可惜数目太少,对当时已蔓延成灾的瘟疫只是杯水车薪。
但上一世她并未遇到谢沉舟,也并未去明和药铺拿账簿,既定的命运似乎改变了。
那么就意味着瘟疫也是可控的。她读完黎瓷字写的歪七八扭的信,眼底露出淡淡笑意。
她的医术是黎瓷教的,若不是黎瓷总是神出鬼没,动不动云游四方,她早央着黎瓷来管理明和药铺了。
信上黎瓷说,自己云游归来,在城外碧泉山庄小住。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容栀正愁不知道去哪找那枯枝。
“流苏,我去找黎姑姑,你先回府。”黎瓷不喜排场过大,每次她都是独自前往。
碧泉山庄坐落于碧泉山脚下,屋舍俨然,鸡犬互闻,别有一番野趣。容栀到时,黎瓷正专心摇着院里的海棠花树。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来。”黎瓷被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吓了一跳,数落道。
望见眼角染上细纹,两世未见的女人,容栀眼角有些湿润。重生一事她还未想好怎么告诉别人,还是先瞒下的好。
“姑姑走了那么多年,终于舍得归来看看阿月了?”她压下心潮起伏,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娇嗔道。
“我当然记挂着你。你瞧,我此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黎瓷变戏法般地往袖中掏出几朵紫黑色小花,递到容栀面前。
容栀不动声色退远两步,不用想也知道那花肯定带着剧毒。幼时阿爹公务繁忙,她经常被放在这山庄里,而黎瓷哄孩子的手段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
“你怕什么!这花叫曼陀罗,我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你放心,没毒,就是花粉能使人昏迷罢了。”
这叫没毒。容栀微微汗颜,小心地捏着花茎接过。
黎瓷仰头想了半晌,说道:“你不是在研究食疗么?可以试着把花粉加进去。”
有什么人需要昏迷治疗的吗?刮骨疗伤?容栀淡笑着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过说到食疗,她想起了要问黎瓷的事,正色道:“姑姑有没有见过一种能止咳的药。晒干之后长的跟树枝差不多,闻起来有蛋腥味。”
她怕这样描述不够仔细,又从怀里拿出在路上画的、记忆中药材的大致形状递了过去。
黎瓷看完单子上的描述,思忖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陇西一带似乎常用一种叫半夏的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种。但若是沂州也能寻到,左右就在这碧泉山上。你明日去瞧瞧便是。”
容栀闻言点点头,却是把地名牢牢记下了。碧泉山就算有,数量定然也不够的,还得派人去陇西打探一番才是。
“你寻这东西做甚?终于要好好经营明和药铺啦?”
黎瓷说的也不算错,容栀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你那药铺掌柜,可不是个安分的。”
“姑姑也知道?那您去当掌柜如何?”
黎瓷一怔,而后连忙拒绝:“我还想云游去呢,你可别想框住我。不过我昨日回城偶遇一个小少年。”她揶揄道:“长的可真俊俏,手脚也是个麻利的…我介绍给你当掌柜如何?”
“不必了。”她今天刚遇到一个麻烦的少年,不想再遇到第二个。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日清晨,容栀在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院外枝叶繁茂的海棠树上,依稀闪过一个黑影。她心中警铃大作,绝不是黎瓷,黎瓷不会爬树。
“谁在那!”她困意全无,抓起外袍草草披上就踱步而出。
“阿月醒了?”黎瓷捧着一个竹筐站在海棠树下,回头看到她衣衫不整,有些意外。作为沂州顶顶尊贵的县主,容栀向来都是穿戴整齐,礼数周全。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棵层层叠叠的海棠树又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