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勋放下汤梦唯的部署草案之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说这草案是近两日所拟,但尤金银在三日前就已遇刺了不是?”
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汤梦唯明知尤金银遇刺后已成了废人,为何还在部署草案之中给尤金银安排如此重要的任务?
何况陷阵右营统领黄万胜麾下有五个千总,尤金银只是其中之一,而另几人同样是老贼出身,只不过黄万胜最为信任的是尤金银罢了。
虽说另外四个千总不像尤金银那般凶狠暴戾,但战场经验也都尚可,若必须要从陷阵右营当中选一人出来另立新营,尤金银也并非唯一的人选。
而除了陷阵右营以外,其他营头同样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千总级别将领,比如青龙右营的项忠豪,这厮打起仗来同样是彪悍得很。
再者说,当初汤梦唯和高文龙建立的高家寨乃是遭到尤金银的血洗,她亲眼看到尤金银将高文龙伤成那副模样,且她和孩子高占也险些遭遇不幸,她居然能大度到以德报怨提携尤金银?
当然,唐世勋深知汤梦唯的秉性,心思缜密的她岂会大意马虎至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为之。
想来汤梦唯该是对尤金银所受的伤产生了某种联想,但唐世勋还未道明原委,是以她才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试探?
唐世勋沉吟片刻后淡笑道:“梦唯,吾最为欣慰的便是能遇着你,有你在,我楚军何愁不能雄霸一方?”
“师父谬赞。”汤梦唯神色平静而严肃地说道:“能得到师父的赏识与提携才是梦唯此生最大的幸事,但楚军只有一个魂,那就是师父您!只有您才能带着楚军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因此师父您切莫想着做甩手掌柜才是。”
“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你就不能幽默一点?”唐世勋撇了撇嘴,这小娘皮无疑是整个楚军当中最为明白他的远大志向之人,两人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师徒,且她在处理军务方面让他极为满意。
但这好徒儿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管家婆’似的严肃模样,且工作起来比他更为废寝忘食,而在工作之余又无任何兴趣爱好,这岂非无趣得紧?
其实唐世勋知道汤梦唯只是在工作时才如许南潇一般不拘言笑,但平时对待下属或仆人等,汤梦唯却要比许南潇和善且不乏笑容,当许南潇笑起来时就如邻家大姐般和蔼可亲,而当汤梦唯笑起来时则顾盼生辉魅惑至极。
或许是汤梦唯担心唐世勋会觉着她展颜一笑太过撩人而显得轻浮?亦或是她处在如今的高位,工作时需克制笑意?总之,唐世勋就从未见她当着他的面展现过自然的笑容。
不过汤梦唯这话还真说到唐世勋的心坎上了,如今他把楚军之中需要他裁决的军务交给汤梦唯与她的秘书团队打理,需他裁决的政、商、监察等要务则交给韩伊人与魏落桐及秘书局为他打理,再加上杨大义扮作他也愈发有模有样,那他可不就寻思着做个甩手掌柜出去微服私访了?
“幽默?梦唯当真无暇顾及这等无用情绪。”汤梦唯螓首微摇,神色依旧严肃:“师父,自廉桥镇德胜客栈的乱事以后,护卫您的黑白无常和孔不贰的手下等人尽皆不知所踪,知悉您微服私访的我们皆是心惊胆战,以后,您可莫要再微服私访了!”
“这如何使得?我这不好好的吗?何况我此次微服私访可是得知了许多秘事……”唐世勋顿时就有些急眼了,他知道自己已是被这‘管家婆’给拿捏住了软肋。
要知道他在五月初十以前在衡阳城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日里都有处理不完的各类事务!这都快让他发疯了不是?
毕竟他前世只是个特工而已,魂穿明末以来也是如此,虽然以他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去楚军地盘以外的地方刺探情报,但哪怕是换个面孔微服私访也能享受自己的老本行不是?
若是以后再也不能微服私访,那他活着还有甚乐趣?
于是唐世勋也不再藏着掖着,将他这一路微服私访的见闻、直至发现高文龙的身份秘密等事尽皆说与汤梦唯知晓。
汤梦唯足足听了半个时辰,她不发一言地专心做着记录,而即使她听到唐世勋说龙先生就是她的夫君高文龙以后,她的表情与眼神竟依旧无一丝波澜。
“我说汤梦唯,你不至于吧?”唐世勋一脸不快地问道:“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高文龙为了保护你和孩子而被尤金银给伤成那副模样,得亏他大难不死才活了下来,如今更是谋划了如此多大事,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到震惊意外?”
其实之前唐世勋不对汤梦唯说起高文龙之事并非故意卖关子,而是在斟酌该如何告诉她这个实情,因他担心说得太过突然她会否接受不了?结果她竟表现得如此淡定冷漠?
“震惊?意外?”汤梦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炭笔,语气低沉而冰冷地说道:“当时高家寨已陷入绝境,高文龙挡在我和占儿身前又能改变甚?正如师父您告诉梦唯,北方异族的世界历来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同样适用于整个天下!何况当初是高文龙极力要求建立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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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梦唯面露冷笑,去年秋季她抱着孩儿高占随高家由浏阳县南逃时,她给了高文龙两个建议,一是去衡山县投靠恩师王朝聘,因王老先生与其家人及许多湘南名士皆在南岳衡山之中躲避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