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静静地站在城门口,站在卫士的身后,他的手已在剑柄上,他的手心里布满冷汗,放松、紧握,放松、紧握。
如果……有人冲击卫士,如何?
如果……这批粮食到不了城外,如何?
如果……这一刻他们发动了暴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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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不敢想,他死死盯着如同枯枝般遥遥伸出的手臂,眉眼深邃。
蒯良在城下,城门的一侧,周围有十五名卫士将他团团围住。他站在角落里,死死贴着城墙,双手已死死握成拳头。他也死死盯着那群可怕的“流民”,冷汗一滴又一滴,划过额角,划过脸庞。
“呛………”
佩剑滑出吞口两寸,黄忠紧握剑柄,杀机尽敛。
他面前的无数人头,已不是南阳境下安乐的百姓了,而是他的敌人,是一柄随时随地都能毁去宛城的屠刀。
无数只手穿过横拦的长戈,遥遥伸向那一袋袋粮食,他们的身躯和脚步被挡住,但他们的目光却已飞得很远很远。
那些徒夫肩扛粮食,向着城外飞奔而去。一一倒入铜鼎,煮沸、煮熟。
最后一个徒夫迈出城墙,蒯良猛地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大口喘息。
庞季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第一步已成,二十里,足以尽出流民。
黄忠松开了剑柄,他推到蒯良身侧,众多卫士随着他的步伐,整齐划一地撤回长戈,迅速退离城门。
最前头的几个流民失去了长戈的阻拦,身体前倾,一个踉跄便已跌倒,没有谁伸手去扶。所有流民,都像是没有灵魂的死尸,前方城门之外,那无比的诱惑在牵引他们的步伐,遥遥向远。
“冲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拥堵在宛城中流民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般,狂啸而出!
人们呼啸着、狂奔着、怒吼着,为了粮食,为了活命,为了在这凄凉痛苦的世界上多存活一天、哪怕多或一刻,尊严、儿女、亲人,都成了牺牲品。
汹涌人潮中没有一个少儿,庞季想起了那句话:
“易子而食”
他们衣衫褴褛,向着城外可怜的粮食,跌跌撞撞,却忘记了,也许被他们吃掉的孩子正在天上看着他们。
一个干瘦的女人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冲上来踩在脚下,她没有起来的机会,她的呼救声被饥民们兴奋的叫喊声掩盖,最终和街上的尘土石砖融为一体,湮灭不见。
庞季转过头去,他不忍再看这惨烈痛苦,那些他只在圣贤书中读过的人世景象,易子而食、暴尸而过……如今由他亲自一一见证。
巨大的人潮仿佛只是在一瞬间便被“抽”离了宛城,净街、空巷。
蒯良看着街面上的道道血迹,斑斑碎肉,转过头去呕吐了出来。
庞季站在城楼上,缓缓发出命令:
“清城,皆杀。”
孙宇就任南阳太守至今,庞季说出了第一个“杀”字。
一千五百南阳郡兵早已整装待发,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对宛城内潜藏的流民尽数诛杀屠戮。
一个时辰后,城内积尸一百二十七具,南阳郡兵伤三十二,亡六人。
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
城外流民已将两百口铜鼎吃去大半,甚至有两股流民直奔最后几口铜鼎去了。
只有庞季和蒯良知道,城外的第一口鼎只有一斗粮食,而最后那一口、伫立在南筮聚郡兵军营不远处的铜鼎里有整整一石粮食。
吾欲渔,便竭泽【注1】。
【注1】以此致敬《贞观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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