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城内,小婉姐姐数日前带蓝樱走过一回,其实她已经完全没有初进城时那般无所适从,虽然耳边叽叽喳喳,咿咿呀呀,嘻嘻哈哈,呱呱啦啦声仍旧是嘈杂难听,让人心烦气躁。
但小婉姐姐对她说过,不要让全部的声音进入耳朵,就去听一种,听那种欢快的声音,比如一个小儿的童言童语,比如一个女子的温言软语,比如一个老人的殷切祝语,听过之后,就算是商人间的争辩,邻里间的争吵,甚至猫叫,犬吠声,其实都是这世间美妙的声音,不用害怕,享受就好。纱笠下的蓝樱的那颗脑袋就是这么想,这么感受的。
小婉姐姐比这个叫云敬梧的好多了,她总是细心温柔地对自己说话,漂亮修长的手牵着自己的,给自己温暖和安慰。而这个云敬梧只是领着她,全然不管她,偶尔遇到一两个人,完全当自己不存在,只顾着向他们询问物价多少,行情如何,可有积压,货从哪里来。全然就是一个商人本色。遇到一两个好奇心重的,向他询问跟着他的人是谁,云敬梧便呵呵两声,回答:“太师府的一个丫鬟而已。”
盛都城里的人都知道云敬梧是舒义的朋友,他甚至一直都住在太师府,带着一个丫鬟,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走到一个说书人的茶坊,云敬梧停下了脚步,里面的人正激情肆意地说着大统领府两女争艳的故事。
云敬梧来了兴致,迈步往里走,蓝樱没有注意到茶坊那一道高高的门槛,猛地磕着脚,还差点摔了一跤。双手拉紧云敬梧的衣衫,才得以稳住身子。云敬梧后背被撞得一个踉跄,挤到了前面的人,被骂了一句“没长眼呀。”似是感受到蓝樱陡然生出一丝怒意,云敬梧赶紧把她拉到身后,向周围看热闹的人摆摆手,有些歉意地把她带到一个角落。
“敬梧,这边。”二楼一个声音传来。
还真是巧,赵卷师兄在此,还选了个极不错的位置,唤他过去。
“阿樱,那边是我同你讲过的赵卷师兄。”云敬梧小声向她提前介绍,是为了缓解她那见到陌生人易动怒的性情。
赵卷看了看带纱笠的人,知道她是云敬梧从密林带出来的蓝樱,没有询问什么,只是让出一边的长凳,让他们并排着坐了,一起听说书人声情并茂地描述统领府的生辰宴。见到桌上有一些吃的,云敬梧将碗碟塞到蓝樱手上,告诉她这些都是好吃的,只是要去壳。这种借花献佛一是为了消除她的怒气,二是为之前的忽略表示歉意。
江夔的生辰宴上,云敬梧提前离席,赵卷却是待到了最后,此次再来听坊间传闻,见识下传闻和事实的差距,也别有一番风趣。
说书人也是抓住了听书人普遍的猎艳心理,极尽心思地用最华丽的词藻描述两女斗艳的场面,描述在场之人的倾羡之色。云敬梧是错过了,不然定然上前去指责说书人的夸张比喻。
云敬梧看一眼赵卷,他似乎听得极为入神。“师兄,你不会也被楼梦佳的美色迷住了吧?”
赵卷摇摇头。
就在云敬梧准备敬佩师兄的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之风时,只听闻他叹了口气,说“说书人所描述的,不及事实的十分之一呀。哦,是任何词语都描述不了。”
能令对女色毫不感冒的师兄如此评价,云敬梧只遗憾于没有亲眼看到彼时场景。
赵卷如此说,不过是想气气云敬梧的中途离席而已。看他的样子,确实被气到了,赵卷也就满意了。
“其实,对于美这个东西,主观感之,见仁见智,世人之美,可能并非我之所好,于我而言,便无所谓美与不美。”赵卷依然还是那个赵卷,绝不会流于世俗,他有他自己的喜好和执着,对于这样的师兄,云敬梧还是敬佩了,给他倒了一杯茶。想到蓝樱吃干果定然也会口干舌燥,顺便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水。
“比如这位蓝樱姑娘,”猝不及防被赵卷提到,云敬梧和蓝樱都有一刻的诧异,“我们都没见到她的真实容颜,如若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心仪蓝樱,即使我最终见到纱笠下是一张长满痘印的脸,我也认为那是极美的。如果我无意于蓝樱,即使最后她展现出的是面若桃花,肤若凝脂,于我而言,也没有所谓的美可言。”
听书就听书,说楼梦佳就说楼梦佳,干嘛扯到蓝樱身上,这让在场的人都不自在了,蓝樱把未吃完的碗碟放回桌上,规规矩矩坐好,一动也不敢动。云敬梧呵呵两声,配合说道:“师兄,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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