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又陪着老爷子闲聊了一下午,直到暮色时分,杨烨才起身告辞。
他原本打算留在庐阳陪老头的,无奈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市工商局局长陆景铭打来的电话,说是已经物色了几家网络公司,只等着杨烨过去做最后的定夺。
韩伶不惜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为互联网经济保驾护航,而杨烨作为这个项目的提出者和未来的践行者,他自然不能怠慢,所以才决定连夜赶回去。
临出门时,老爷子将两盒松茸糕递了过来,杨烨打眼一瞧,撇了撇嘴说道:“这玩意我从小吃到大,早就吃腻了,要不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一听这话,老头不乐意了,气鼓鼓的说道:“你还真是个不开窍的犊子,这松茸糕不是给你吃的,而是让你带给姓韩那姑娘的。”
杨烨一阵无语,使劲抠了抠头皮,一脸嫌弃的说道:“人家可是堂堂的市长,哪瞧得上几盒松茸糕,我看还是……。”
不等杨烨把话说完,老头便没好气的打断道:“松茸糕怎么了,这可是咱庐阳县的特产,从明朝万历年间就已经开始盛产了,古时候还用作贡品呢,怎么到你嘴里就显得那么寒酸啊。”
顿了顿,老头继续教育道:“还有就是,我中午的时候不是刚跟你说过吗,要有癞蛤蟆那种不要脸的精神,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一听这话,杨烨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老头子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让自己去送松茸糕是假,让自己多接近韩伶才是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烨也不好再推脱,只能接过老头手中的松茸糕,然后对他又叮嘱了几句,诸如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老头子却显得极不耐烦,直接将杨烨推搡出门,还把门给重重关上了,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回到恒安市区时,夜幕已经彻底落下,雪后的苍穹湛蓝无比,繁星点点,这种景象怕是只有西南边陲的城市才能见到。
杨烨本想直接回家,可他又不想辜负老头的一片心意,于是,便提着松茸糕来到了韩伶所住的小区。
在楼底下,杨烨看到了一辆挂着省委牌照的车子,但他并没有多想,径直上了三楼,只见韩伶住处的房门是虚掩着的,还从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杨烨不敢贸然进入,而是屏住呼吸站在门口聆听,并且做好了随时冲进去护驾的准备。
屋内,韩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站在一旁,脸蛋低垂,眼眶泛红,显然是刚刚哭泣过。
在她正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该男子六十来岁的年纪,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但是锋芒依旧。
尤其是在他旁边还躬身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如此一来,将他的气场衬托的越加强大。
沉默片刻,韩伶泪眼婆娑的望着沙发上的男子,近乎哀求的说道:“爸,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但凡我能在仕途上闯出一番天地,你就会给我自主选择的权利,我到恒安上任才几个月的时间,你……你怎么又来逼我呢?”
韩伶的父亲,也就是韩明远,只见他冷哼一声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按照如此进度,何时才能达到我想要的高度啊,何时又能替我一雪前耻呢,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不瞑目吗?”
韩伶才三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贵为地级市的市长,放眼全国,怕是也无人能及。
然而,在韩明远的眼里,却是这般的不屑,可见韩明远对韩伶的要求有多么的苛刻。
韩伶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爸,当年你遭受迫害,不得已离开仕途,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也知道你遭受了很多不公,可你也不能拿我的幸福作为复仇的工具,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政治博弈的棋子。”
尽管韩伶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可韩明远却依旧不为所动,冷声说道:“你出生在政治世家,就应该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当年我遭受迫害,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你作为我的长女,难道就不应该替我雪耻吗?”
望着面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父亲,韩伶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自从父亲败走仕途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极端的给自己灌输一种近乎畸态的政治理念,那就是要不惜一切手段往上爬,爬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再替他复仇。
韩伶那时候年轻,深受这种畸态思维的影响,在步入体制后,开始玩命的工作,一味的追求政绩,再加上她的政治天赋,在官场也确实做到了节节攀升。
饶是如此急功近利,但父亲却越来越偏执,始终觉得韩伶升迁的步子还不够快,于是,他便提出了与政治大家许家联姻的想法。
当时,韩伶正与严浩处在热恋中,为了满足父亲畸形的复仇欲,她向严浩提出了分手,严浩一时间无法接受,最后一跃跳进了青山湖。
正是严浩的这一跳,让韩伶幡然醒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耗费了最好的年华,失去了最爱的人,不过是在背负一个虚无的使命。
想到过往的种种,韩伶使劲抹了一把眼泪,据理力争道:“爸,如果你觉得之前的遭遇是不公的,你完全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向有关部门反映,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更没必要非得拼个鱼死网破。”
韩明远一听,却是冷冷一笑道:“政治博弈,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这没什么可说的,伶伶,这些年,爸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果不能让那些陷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我死了都不会安生的。”
面对极端的父亲,韩伶疯狂的摇着头说道:“爸,我不是你的傀儡,更不是你复仇的刀,我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有自己的生活,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之前对我的教育思维全部都是错的,还有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并不是你想象那般,你也有错……。”
不等韩伶把话说完,韩明远猛然站起身来,只见他目光凛冽的瞪着韩伶,然后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质问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说着,韩明远朝着韩伶步步紧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