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位翩翩的秀才,从内到外如清流,日常有风度,斥人时只讲道理,不做压迫;虽然被皇帝玩笑为“木直”,但没关系,大家其实都明白此人何等受宠;老国师看出其命为“金印紫绶,国之栋梁”,于是子朝身负贵人之数,这些年苦尽甘来,果然登上相位,更得尊敬:“有这位男子,扶风不栽松柏,也会长青。”
当下他生气,怒视人,有些失态,惊到众官。由司直带头俯身,一群人喏喏退。
走在最后的某官留一句:“君侯维护尊卑,也要视尊位者是否自尊。比如长公主,她就,欸,她怎么与楚王不伦。”贺子朝上前,吓跑官员。
文鸢牵他衣袖:“贺大人,多谢你,”她很难受,“不过那位大人没说假话。”
贺子朝背对她,不知还有无脸面见她:“是我有失,放纵他们闲言你,污蔑——”他突然激灵,似乎文鸢不好的种种言论才入耳:“‘没说假话’?文鸢,长公主,你与楚王?”
文鸢真没想到,如今还有人不信这事,竟破涕笑了:“贺大人,你不闻不问?”
她咬下唇,笑变为苦笑,再变为哀伤:她转头走了,以为现在无人不知,她是个不自尊的公主,流淌后梁帝的血,与自己的亲兄乱。
身后又有人追赶。总不可能还是那位好公卿。
文鸢不知该等还是甩开。
男子的呼吸近了,却没人来拽她的手,扳他的肩;君子行径的人,就这样默默跟她,文鸢心里发软了,忽然利用人,转身埋到他怀中。
她急切地流泪,把他也沾湿。
贺子朝不知手怎么放,眼望何方,半天才抚摸她:“长公主,文鸢公主。”这样怜爱的嗓音,把他自己吓一跳。
子朝立刻收手,带起她一绺发。
文鸢圈住他腰时,他仰头,最后将她拉开,给她讲百姓、上人与下臣:“我若是百姓子民,则公主可以与我亲昵,但子朝是臣,侍奉百姓与公主。公主布泽于我,教导我,却不能与我有体肤亲近,会贬低自己。”
文鸢呆呆地看他,双颊被朱柱映,颜色很好。
子朝以为自己讲了轻佻的话,也脸红了,一点一点修正:“当然,公主一切为难,都可以找我,我,侍奉公主你,只是不好如寻常男女,我在公主之末——”越修正,越像衷肠。他不能再说,再说就失礼。
文鸢某处被打动,洞然地响。
她亲他下巴尖。脚踮起,许久没落回。
“我为难,我被你的上人欺负了。”两人靠着。文鸢扶他肩。
“我帮你欺负他。”这不像贺子朝能说的话,然而他如此说了,魂飞去飞回,留一点神智,足够看清近处的文鸢。
是公主,艰难苦恨不能磨损她。
贺子朝抚摸她脸,俯身去亲她,他竟也有为冲动占据头脑的一天。两人匆匆撞了鼻子,一人侧过脸,嘴唇就这样合起,男女深入地亲吻,贺子朝触到她的舌头,惊起,解了外袍服将文鸢裹住:“我轻亵公主。”
隔了衣服,他才敢放开手脚抱她,更觉得刚才放纵:看到文鸢泪流,脆弱,为人所慢,他哪里不对劲,哪里有松动,也不至于去道理而大不敬。
他骂自己为儿女子。
文鸢点他:“贺大人。”
贺子朝在内疚中,许久才有闻:“请教公主?”
“是一件事。我偶然听见。”
衣中隆起手,引贺子朝过来。文鸢说中朝的听闻。
帝王下榻处的几夜,她从近臣口中听到贺子朝的名字——谁看,子朝都是重臣之首,新朝之勋,没想他受监督,也在上人视野当中——贺子朝冷静地听:“为君者察举百官,从我开始是好。”文鸢从衣中钻出来看,贺子朝闭嘴了,羞赧地提出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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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内篇:今夫车轮,山之直木也,良匠揉之,其圆中规,虽有槁暴,不复嬴矣,故君子慎隐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