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小的时候是挺好,长大了,尤其是她嫁这么个人家,好像把小时候那些灵气都磋磨没了。之前杜氏还掌权的时候,她挺温良恭俭让,因为都不用她开口,她想要的不想要的,只要能入眼的,自有人捧到她眼前。她周围都是这种人,脾气自然温婉。可是杜氏一倒塌,说实话,她的倚靠是塌了一半,周围就不那么和善了,很多东西需要她开始争,脾气秉性也就变了。”
“我这个姐改变的地方不太对劲,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径直开始揪着驸马睡女人这件事儿就过不去了。不让驸马纳妾,这个驸马倒是能欺上瞒下,索性就不纳妾了,直接睡觉不给名分。堂堂一个公主府,一窝子通房大丫头,当真不像个样子。”
“闹成这样,她要是不开心了就进宫里哭。先杜贵妃不在了,可我娘在呀,她对着我娘哭。我娘看在我们俩从小的情分上,也只能陪着她哭。有一次我看她娘俩哭的都成烂桃了,我给出了个招,让长公主回去把驸马给阉了,这样干净利索,一了百了。这行当司礼监熟,我让黄枞菖去帮忙,老黄不敢去,我就换了个招数,让他回去找些痿药灌驸马吃了。驸马不能人道,公主府就清净了,可是,长公主又不乐意了。”
“我这好心眼也没捞到好,被我娘用草鞋揍了一顿。”
“倒霉催的。”
沉默了许久,柳密忽然说,“这赵氏驸马,倒也厚道。”
“啊,啥?”赵毓不解。
柳密则说,“驸马都尉深知赵先生与长公主姐弟情深,出此下策不过就是护姐心切,因而没有深究。”
赵毓,“他有什么可深究的?”
柳密,“倘若赵氏一纸奏折将您弹劾到陛下面前,岂非令圣上为难?”
赵毓看着他,有些入神,过了一会儿,一摆手,“不可能!驸马要是当真废了,他们家一定捂紧嘴巴,一个字儿都不会流落出来。”
柳密摇头,“倘若长公主亲自提告呢?赵驸马毕竟是她的夫婿。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夫妇之间自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长公主进宫谒见太贵妃,不过就是寻求一些慰藉,太贵妃必定懂得,不然以太贵妃之权柄,何故无法制衡赵氏驸马,而仅仅只是陪伴长公主?”
赵毓一直信服柳密,此时也当真开始寻思了。
柳密,“赵先生天潢贵胄,自然无需同凡俗之人一般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那些筹谋之人,也许并非天生奸诈,愚钝不堪也未可知,而沉迷女色,则可能就是揣摩之后的胡乱自保。赵氏驸马过府陈情语焉不详,可他毕竟来了,想保赵氏血脉也是人之常情;清河长公主心思莫测,可她毕竟退了与兰芝社沈氏的婚约,也算一种表态。”
赵毓,“柳大人的意思是……”
柳密,“赵驸马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赵毓想了一下,立刻说,“温岭,你将我这赵姐夫后来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
没人说话,赵毓又叫了他一遍,“温岭,你愣着做什么?”
温岭的眼光在奉宁和赵毓脸蛋子上来回看了看,“赵叔,我觉得小叔和您长得不像。”
赵毓,“这不废话吗?奉宁和我虽然是堂兄弟,可我们又没有血脉之亲,自然长得不像。”
“可是……”温岭看了看眼前这几位‘叔’,最后的目光落在文湛身上,“郡王的眉目,却同六叔有几份相似。”
“你是说郡王生的好吧。”赵毓一乐,“温岭在顺天府,果然通人情世故。不过像你六叔、小叔他们这样人,不喜旁人说生的好,显得没有气势。”
温岭,“可我每次说六叔生的好,他都没生我的气。”
赵毓,“你从来没说过你六叔生的好,你每次都说他长相瘆人。”
温岭,“呃……”
赵毓拍了拍他,“不过你六叔为人厚不厚旁人不敢揣摩,心胸的确极其宽阔,不会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的。”
温岭,“呃……”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还是自己说过……
赵毓,“成了,咱们说正事儿。”
温岭带着一脑门子的疑问,认真回想了一下方才赵庸的说辞,“驸马都尉说,这次在黑市与我们争抢货物的那三家,其中两家同我们之前预料的一致,就是兰芝社,沿河四族,最后那一家自然就是清河长公主。”
“他们之前在雍京看过一幅画,是如今江南书画大家董玄廷的珍品,是摹版,临摹的是枯笔派大师探微散人百岁临终之前最后一副山水,画面上点了八个字,这些六叔之前都猜到了。”
“只是……”
温岭的确很是疑惑,“这幅摹版是董玄廷于先帝凤化年间在雍京做翰林的时候临摹的,致仕后带回姑苏藏于江南,六叔应该是没见过的,六叔也知道这幅画作,那么见的必定是这幅山水的真迹了。可原版是元宗章皇帝的珍藏,收入大正宫逾三百余年,六叔是如何见过的?”
赵毓,“你六叔和翰林院那帮子酸文假醋挺熟的。”
他这话其实倒是十成十的大实话,毕竟翰林院最拔尖的那伙人都在微音殿伺候文湛笔墨,也不能说文湛同他们不熟。还有,既然董翰林在雍京的时候能临摹画作,翰林院和画作之间肯定有些关联,赵毓这话也算回答了文湛为何能看到大正宫的珍藏。
温岭,“啊?”
柳密则问,“驸马可明说了,黑市被争抢的货物是什么?”
“没有。”温岭,“驸马看出来赵叔是误打误撞,并不知道底细,就没说。”
“咳!”赵毓一讪,“这群货凑一块互啃撕咬,争夺的东西肯定是要命的玩意儿。今天夜里是最后一轮拍卖,黑市有黑市的规矩,咱们既然入了圈,竞价包厢里就有咱一席之地。先休息,等入夜,咱一同去幻境,敲碎葫芦,看看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再去问问赵简,他们骗走了几个妇人,不知道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