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他。能帮他的只是他自己。
张舜卿倒也冷静,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深呼吸,长吸长出,稳定住心神,双手来回挪动,一点点地向对岸而去。
只是,鲜血从手上渗透出来。
他的手上有伤,倒也不是大伤口。是那一日,给汉女血画地图的时候,在手上划出的口子,但是这一点点小伤,而今却成为钻心痛楚。
痛苦从伤口处细细蔓延开来,其他地方刚刚开始感知是刺痛,时间长了是麻木,甚至没有知觉。
距离对岸越来越近,张舜卿越发感受不到自己的双手了。
痛楚,麻木,算不得什么。
张舜卿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手放开了,自己都不知道。
他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低头看着身下滚滚河流,忽然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是的,只要一松手,就不用受苦了。就不用在世间苦苦挣扎了。似乎对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父母,叔父,那么多长辈叔伯兄弟,而活着,只有姐姐,现在还有一个姐夫。
忽然他想起,记忆深处的一行字,那是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下午,他打开从成都来的书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舜卿哥哥,武侯祠的花开了。”那时候,他不懂什么叫指腹为婚,什么叫未婚妻子。
而今他很想让自己不懂,不去想她的下落。不去问自己,世间很多故旧的下落。
不想不问,就可以不知道吗?
张舜卿充满汗水与泪水的脸忽然笑了,他低声说道:“父亲,母亲,大帅,你们要是想我了,就让我掉下去,如果想要我为你们报仇,就保佑我能到对岸。”
心念一定,身体上的痛楚,好像淡化了。
疼依旧痛,但是似乎与自己无关了。生死也与自己无关了。
自安天命。
张舜卿只是机械式的双手交替,挪动自己身体。
无思无想。
阳光变成猛烈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张舜卿从绳索上跌落,跪在实地上,张舜卿再也忍不住,无声泪流。那一刻,他知道他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是无数已经死去的人。替他们,活着,替他们,报仇。
翻越最后的险阻,芒部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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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部。
夜里。
阿济有些不安。
山口之战,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但是阿济而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现在他还有一些想不明白,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开打,就败了。
败得这么快,这么猛。
他唯一给自己的理由是,对方决计不是汉人,而是宋军,成建制的宋军残部。
一定是这样的。
想明白这一点,阿济有些心安了。
也找到了应对办法。那就是请蒙古大兵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