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海潮说完了这番话,就看见杨振双手捂住了脸,使劲揉搓着,固执地但却徒劳无功地掩饰着自己泪目难过的样子,当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的杨振,已经想明白大体上是怎么回事了,这让他一方面感到痛心不已,另一方面又难免生出许多自责。
满鞑子只是围了宁远城才两天,金国凤就忍不住出城接战,而且还是在杨振多管齐下叫人传话,叫他不要轻易出战的情况下,重蹈了历史覆辙,其实追根溯源,其直接原因,却恰恰是杨振自己发起的卧牛沟伏击战。
杨振叫张臣率队伏击了石廷柱,将他捆在卧牛沟里,石廷柱不得已派人向多铎求援,于是多铎便率军离开了宁远城下。
紧接着,金国凤认为城外的满鞑子一下子走了几千,只剩下五六千人,只要自己激发出宁远城一万多守军的勇气,就能够将城外的满鞑子击败,取得一次大捷。
于是,他就又走上了与原本历史上相同的那一条路,以为自己敢率百十人出战,就能激发城中辽东军的血气之勇。
然而金国凤哪里知道,宁远城中的守军虽多,却与他的立场完全不同,怎么可能从他的身上受到一丝一毫的激励呢?
杨振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免金国凤之死的发生,可是到最后却发现,这件事情正是由他自己所采取的行为引发的连锁反应。
一想到这一点,一想到历史上发生的悲剧最终仍旧不免于发生,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对命运的一种深深的无力。
好在杨振入主松山的时候执意留下了金士俊,否则的话,这次一同死难的,恐怕就是他们父子三人了。
良久之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杨振,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对俞海潮说道:
“海边风大,眯了眼睛。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去传令吧,叫李麻、胡图格、夏舒三人即刻率部南下,到连山河畔巡哨,等待其他各部全员离岸,他们就可以撤回红螺山去了!另外叫其他各部,抓紧登船离岸,咱们返回松山!”
杨振说这话的时候,李禄、杨珅等人押解的后队车马辎重,也已经全员抵达海。
同时,袁进、仇震海、俞亮泰等人,也率驻泊在附近的船队,靠了岸,停了船,开始指挥各部人马将物资搬运装船了。
此时正值这一带的潮水处于高位未退的时刻,比起潮水处在低位的时候,装载人马物资上船,要轻松了许多。
原本仇震海、俞亮泰、严省三他们从小凌河口一带出发的时候,带出来的大小船只有七十二艘。
当时,杨振一心只想着杀伤满鞑子的有生力量,只想着破坏他们的重炮粮械,并没有想着要截获了他们的大批车炮物资并带回松山城,所以,他并没有带来更多的船只。
然而,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不仅大量地杀伤了满鞑子的有生力量,而且还俘获了大批重炮与车马物资。
如今既然截获了这些东西,只是一味地毁掉了,却又未免可惜。
也是多亏了袁进从觉华岛带来的大批船队,让杨振他们有了足够的船只,可以将俘获的物资全部装上船,运回去。
从卯时三刻开始,到辰巳之交,历时将近两个时辰,所有车炮辎重等物资,全部分派装载完毕。
伏击战结束以后俘获的各色战马、辕马,多达两千多匹,则全数交给了李麻、夏舒、胡图格三人所部,让他们带回大小红螺山去了。
而杨振也从北石壶山的山顶上下来,跟着杨珅率队压阵的冲天炮队,最后登上了袁进给他特意预留的一艘大船。
随后,各支船队一起扬帆离岸,乘风破浪,往松山外海小凌河河口的方向行去。
“都说满鞑子的肃亲王豪格行事鲁莽,易冲动,但是依我看,此人粗中有细,却也不可小觑呐。”
杨振最后上了袁进的船,见了袁进以后,便对他说道:“他这一次按兵不动,我看就比那个什么十王爷多铎高明一些。”
杨振虽然十分担心屯兵在宁远城下的豪格会突然率军出现在连山以北,但是他的心里未尝没有再打一场伏击战的想法。
依托海岸附近的山地打伏击,原本就是他这次离开松山,走海路出来寻找战机的初心。
背靠海岸,让他随时可以获得弹药补,也给可以随时撤离,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豪格真的率军来了,杨振仍然有信心在这一带的山地上,给他一个重击,尽管他现在的队伍已经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