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娘忙着安抚那些早已付过订金却空跑一趟的客人。
安静的后院里,惯常给季清川诊病的胡大夫连连叹息。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这孩子表面看着容颜盛极,实则内里已经快要被掏空了,本就根底差,再摊上不夜宫这种养人的路子,只怕是红颜薄命。
而这几日,大庸朝堂被一片阴云笼罩着。
东厂以雷霆手段席卷了十来名官员的府邸,人抓了一拨又一拨,有恭恭敬敬请走的,也有哭哭闹闹绑走的,进了诏狱后便杳无音讯,铁桶一般。
最后一个被抓的是四皇子的小舅子周赫,很快人证、物证并获。
昭告的文书称:周赫借“湄水女鬼”之事,买通一个臭名昭著的赖子书生,写了篇文章,恶意诋毁太子,企图撼动国本,书生在遭周赫灭口时被捕,通盘招了。
此事影响恶劣,周赫及书生被处以极刑,并吏部、户部皆有员参与其中,被罢黜了两人。
结果一出,原本的暗中猜忌及相互攀咬终于暂时消停,满朝皆松了口气,信或者不信的全都一起骂周赫死得好,害人不浅。
只是那些进过诏狱的官员就不太好过了,那地儿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没死也去了半条命,内阁大学士韦樊更是不堪受辱,借病致仕回乡了。
另外,四皇子被禁足三个月,听说关起门在殿里砸了不少东西。
湄水之事被一笔带过,只说是女巫中邪,没再追查,嘉延帝那边也希望如此。
太子党暗中窃喜,经此一事,他们不仅毫发无损,倒叫反对党受挫不小。
却不知,背地里的党羽之争已被裴寻芳点得更旺了。
裴寻芳操作得游刃有余。
他知道,大庸朝堂的根基已经从里头烂掉了。
春日如水流逝,天气终于转晴。
待到第五日中午,苏陌醒过来了。
茜纱窗外透进暖融融的光,光晕中是一张疑似李长薄的脸。
苏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醒了。”李长薄正细细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苏陌刚被喂过药,无力地眨眨眼,只觉头昏脑胀、疲惫不堪,他翻转了个身朝向里侧,又闭上了眼,连同李长薄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没有,只道:“恭送殿下。”
李长薄也不生气,起身去摇他的肩:“听说你病了,孤好不容易才能来看看你,今日天气晴好,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身侧之人却已呼吸绵细,又昏睡过去了。
李长薄望着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心里的骚动止也止不住,忽而,他负气般将苏陌连着被子一把抱起。
不夜宫前堂传来悦耳的丝竹声,伴着低吟浅唱。
李长薄穿过幽静的后院,将苏陌连人带被子抱上了在角门外候着的马车。
追上来的凌舟跪在马车前:“太子殿下,季公子不能外出呀。”
李长薄掀开半扇幕帘问他:“为何?”
凌舟战战兢兢道:“春三娘吩咐了,谷雨弁钗礼前,公子都不得外出了。况、况且公子还病……病着……”
“你觉你有几颗脑袋,敢拦孤的马车?”李长薄说道。
凌舟的头磕在地上:“至少,让奴跟着吧。”
李长薄指了指角门旁的那株玉兰树:“你就在这株玉兰下跪着吧,直跪到我送清川回来。”
说罢一声令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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