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抱石跃入水里,脚踏潭底,向深处行去。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隔着一片一片碧水,隐隐望见潭底隆起一处斜坡。
他记得曾听黄若说过,通往那冰窟的入口便在一处斜坡上,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
二十丈、十八丈,斜坡渐渐近了,已望得见上面黑漆漆的洞口。他咬着牙,趟开水底泥沙,一步步地向前跋涉。
十丈、九丈,他肺内浊气积聚,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无望地张着,却无法吸入新气。
六丈、五丈,每迈一步,脑中便是一晕。这近在眼前的斜坡,却似永远也到不了一般。
三丈、两丈,手中忽的一轻,斜坡又渐渐远了。他心中一慌,咕咚灌下一大口水,头脑瞬间清醒,才惊觉是自己松开了石头,身子浮了起来。
他心有不甘,猛地抓住一丛水草,将身子悬在水中。这僵持似只一瞬,又似永世一般漫长,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
昏昏沉沉中,忽觉一只手掌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寒意。
他努力汇聚目光,眼前朦朦胧胧地现出一个人影,一袭蓝裙,长发如雪,丝丝飘散在沉沉碧水中。
他心中一痴,张口唤道:“若儿……”却又是一大口水灌入了腹中。一口长气憋到尽处,神智已然一片迷糊。
昏昏沉沉中,忽觉腰间一紧,身子向上越升越快,接着耳边哗啦一声,已然破水而出。
残阳西垂,余晖未尽,洒在黄若瘦削的肩头,给她一头雪白的长发蒙上了淡淡的金辉,似梦非梦,亦幻亦真。
米入斗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千言万语一齐涌上心头,可喉咙早已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流泪。
暮色渐浓,明月初上。黄若双脚轻轻荡着水,踢碎了片片月华,带着他浮在潭心里,二人在水中四臂相拥,竟无一人开口。
过了良久,她轻轻挣了挣身子:“大哥,我得回去了。”
米入斗双手一紧:“我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
黄若双眉一垂:“滕婆婆说,我虽服了灵药,可中毒太久,要在冰窟中呆足两百日,以那里的天然寒气镇住药性,让它一点点地发挥出来,才能除尽体内残毒。”
米入斗道:“两百天,要这么久!”
黄若眼圈一红:“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她探出手来,轻轻抚着米入斗的脸颊:
“那冰窟里没什么吃的,我方才正在水里游着,想捉条鱼儿,没想到捉来个大傻瓜。大傻瓜,你干什么抓着水草不放,想淹死么?”
米入斗嘿嘿傻笑:“我好不容易到了那儿,就差一点点了,怎么甘心放手?”
黄若双脚踢着水,带着他向水浅处游去:“乖乖在岸上等我,明晚我再来瞧你。”
米入斗摇摇头,“咱们片刻也不分开!”深深吸进一口长气,把口鼻没入水中。
黄若眉尖轻颤,柔声说:“我也舍不得你。”牵住他的手,身子倏地一沉,如一条大鱼,游向湖底。
米入斗被她拉着游到洞口,只觉背后一股激流涌来,便被冲了进去。他身不由己地翻了几个滚,忽见前方透出些微光亮。
黄若身子一旋,循着那光亮竖直游去,只片刻便浮出了水面。
米入斗从水洞中跃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见置身之处正是一个冰窟,方才瞧见的亮光,却是插在洞口旁的一支火把。
窟顶一大块坚冰,月光自此洒下,在黄若本已白如雪的长发上,又加了一层清冷的银辉。
他心头一颤:“若儿,你的头发……”十指轻颤,抚上她的头顶,帮她梳开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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