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舜王相识不过一载有余,十分本事却使出了十七八分能耐,为何?一则顺天而行,无往不利;二则舜王宽宏大度,用人不疑!换作他人,我老道士早就被人扒皮抽筋,不得好死了!”
张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这股清雅脱俗的马屁,拍的他倒是甚是舒服,差点都想说: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不过,张顺倒没有继续和宋献策戏谑,反而正色问起当前之事,当如何处理。
宋献策早已胸有成竹,便笑道:“我听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今舜王已是三十六营盟主,那‘闯王’无论如何势大,终究只能屈居于舜王之下。”
“为今之计,主公不宜与其轻易发生冲突。不如咱们分道别行,各攻略一方,日后相见,再各凭本事罢了。”
张顺闻言苦笑一声说道:“你却不知,今日我得到消息以后,前去寻你,倒遇到一事。”
“宋某洗耳恭听!”宋献策莫名其妙,只好回应道。
“当我寻你不着,返回营地的时候,义军之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破烂,皮肤黝黑,唯有双眼如狼似虎。”
“他看到我,便用石块掷我。我命悟空抓住了他,便问道:你为何投掷与我,可是与我有仇?”
“你猜那少年如何回答?他竟然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我问他,我又不识得你,如何与你结仇?”
“他回答道:你一不许我们劫掠,二不许我们奸淫,三不许我们各行其是,比杀了我还要让人难受。岂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不由一愣,连忙解释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如何还能再欺负其他穷苦之人?”
“结果那少年怒道:我们是贼,不是官。更何况这些事情,官府既然做得,我又如何做不得?我为贼也,劫掠为了果腹,奸淫为了快活,各行其是为了逍遥,如何受得了如此约束?”
“他人生死苦难,又与我何干呢?我又不是要做圣人,我既然为贼,便要做贼的快活!”
“似你等之人,比狗官更为可恨。狗官虽恨,不过杀我罢了。你自己酒肉不断,妻妾成群,手握千人万人生死,自己逍遥快活,却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得一刻快活也!”
宋献策闻言沉默良久,才苦笑道:“自古以来,天有日月,地有山川,气有阴阳,上下之份分矣。主公素来志向远大,乃是天生地养的圣人,此辈焉能与主公相比?此人奸猾凶狠,天性本恶,乃是十恶不赦之人,主公万万不可被其影响了心智。”
张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代不但不承认人生而平等,反而特意强调人生而不平等,更形成了系统化理论。
张顺如今也算是人上人了,虽然在高官士绅看来也不过一贼首罢了。
他自己本就得了其中好处,也不能与自己的屁股过不去。更况且如今自己革别人的命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革自己的命呢?
他只好笑道:“宋先生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此人言辞犀利,逻辑严谨,不似无知少年可以说出来的话语,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以小见大,由此观之,其余诸义军统领不满我久矣。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此辈早在营中煽风点火,煽动其他义军对我的不满。如今义军看似风风光光、红红火火,其实一个不小心便会树倒猢狲散,甚至自相残杀的结局。”
“此战我付出了许多,好容易才大败官兵,阵斩了四川总兵邓玘。本欲借此声望,号令群雄再破曹文诏,遂据太行两侧,以为天下根基。如今看来,此辈皆是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与谋。”
“我听说要成就一番大业,必先固其根本。根不固则叶不茂;本不坚则木易折。如今我麾下人马不过三千,不足以驾驭其他统领,是以皆貌服而心不服。我欲舍弃这些掣肘之辈,返回山西建立一片基业,宋先生以为如何?”
宋献策却是不是谋划之士,一时间也分不出好坏来,只得应道:“宋某实则不知,一切以主公为是。只是这独自建立基业之言,我却又不同看法。”
“君子要成就一番大业,既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也需要他人的帮衬。如是主公有意,我可以前往说服‘活曹操’、‘闯将’等人,为主公助力。”
“‘闯将’素来与我为善,尚有可能。只是那‘活曹操’已经是其人义军话事人,可还能说服回来?”张顺颇为怀疑。
“我听主公讲述当初之事,只觉此人言辞闪烁,并非一心一意追随‘闯王’之人。我若借机晓以利害,未必不能说的此人来投。”宋献策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张顺想了想,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便笑道:“如此,那就要再次麻烦宋先生了!只是宋先生要一切小心,万万不要被此辈借机伤了性命。”
第334章交锋
如此过了数日,那“闯王”高迎祥果然率领大军一路南下,到达辉县。
张顺也不能弱了气势,便只带领悟空、王锦衣和宋献策三人前往辉县与那“闯王”高迎祥会面。
一则辉县本就是陈长梃的守御之处,多少也会安排点手段;二则若是这些义军真的拧在一起火并自己,只凭自己手中的两三千人,基本是很难抵挡住对方的进攻。三则悟空、王锦衣外加陈长梃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若是事发突然,必然机密,那么定然参与之人不多。只凭这三人武力,足以应付大多数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