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镇东街上的陈府,三日前陈小姐与楚王大婚的红还未摘下,喜事未尽,仆役们格外卖力,天光未亮,便洒扫布置起来。
陈夫人卢氏却不见喜色,焦躁得一夜未眠,四十出头的年纪,徐娘半老,应是风韵犹存的,如今脸浮肿得厉害,双眼黑洞洞得如同要入土的人,如此更要躲在屋里不愿意见人的。
“去跟二小姐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她筹划的,那今日也交给她去处理吧。”
反正她这般能干,应该没事吧。
她从未想过,陈小粥也只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她定过亲,还没嫁过去对方就亡故了,未穿过嫁衣就已是寡妇。
现在却让她去面对一对新婚夫妇,还要作为娘家人面对回门的新婚夫妇。
她是该多心酸,又是该多难过。
卢氏从未为她这般想过。
陈小粥就是从这般的心酸中学会看眼色,学会处事,学会软硬兼施的。
她穿一身妃色,头梳高髻,将她整个人足足拔高了半个头,身后跟着明姑等六个丫鬟,路过李危与沈芜时,不行礼,不下跪,连个眼神都没有,端方阔步地走到主位的太师椅前,旋身坐下。
“殿下这是何意?”
出口就在质问,好似她没耍任何手段,没做错任何事。
李危指着沈芜说道:“你说呢?她不是陈粟。”
陈小粥淡淡乜了一眼李危:“我还以为你能想明白。”
“既然你想不明白,那我就帮你想明白。”
她振袖,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比李危这个亲王有气势得多。
“七皇子李危,母亲是长公主府上不入流的舞妓,引诱醉酒不省人事的当今陛下,一晌贪欢以为能凭借生下皇子飞上枝头做凤凰。当今陛下何等贤明,怎容得下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扰乱皇室清誉,不待见你十几年,你该明白,似尔等这般无依无靠,空有皇子身份的人,比皇太后身边养的宠猫儿还不如,就算你将此事上达天听,陛下也只会认为是你骄纵矫情,不会责怪我陈氏分毫。”
李危的身世,如同陈年的旧伤躲在痂盖后血粼粼的血肉,就这般被她轻描淡写地曝露出来,鄙薄,鞭笞,贬低,踩在脚下。
沈芜瞧向他,他只是坐着,不发一语,好似在认真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或许他听过比这难听上百倍的话,他已麻木了吧。
心窝被剜久了,就没知觉了。
沈芜将痛惜的情绪按下,也装作面无表情。
“我们两家结亲已成事实,我是绝不会将长姐交给你带走的,为今之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我家收沈芜为养女,此事就此揭过,再不提起。”
陈小粥睥睨着沈芜与李危二人,将他们视作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