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宽大衣袍遮住躯体,与炎序皇子一样,跪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璃芸女官斟来的茶水,望着炎序皇子道:“天龙之争,乃是大势之争,而我如今已经站在七皇子对立面,李雾凰不久之后便是七皇子正妃,少柱国李观龙是七皇子强有力的支撑。
所以当我与李雨师之间有了嫌恶的那一刻,七皇子就绝不可能因任何事与我交好,否则就代表着他会与玄都李家生出隔阂。”
“炎序皇子今日便是去求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太玄京中,并非只有七皇子有人格,我陆景同样也有人格……就好像我曾听到坊间传闻,许多人评价我与南国公府之间的纠葛,说是南国公应该按照礼数,招我为婿,不应让我入赘,以此保全我的尊严,让南国公府锦上添花,让退婚一事不至于让南国公府丢了那般大的脸面。”
“可是这桩事里,那些如此评价的人们,想到了南国公府的抉择,也想到了南国公府的脸面,觉得这样一来,便能解决我与南家的纠葛。
可他们却唯独不曾想过我的想法!
南国公府说让我入赘我就入赘,说要召我为婿,我就立刻同意,去南国公府当女婿?
他们想要召我为婿,总要问一问我的意见,所以依照那些人的想法,是觉得我不应当有我自己的想法,南国公府提出来我就要答应?”
陆景小声地讲述着,语气却十分平静,一字一句好像是在教授炎序皇子什么道理。
炎序皇子低头细想了许久,这才点头道:“南老国公大约也是想到这些,如果想要让先生做他们的女婿,就要问过先生的意见。
可陆景先生却有可能不答应,正因有了这样的顾虑,南停归才会手持婚帖,想要先将先生迎入府中再说。”
“先生此时与我说这些……想来也因为你心中自有不屈,在七皇子一事中,同样不愿妥协。”
陆景凝视着炎序皇子:“往后等你开府,御下迎贤之时,也要明白……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他日若你站在云端,不要觉得站在云端者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怒意以及恨意,更不要觉得你身份贵重,天下人就要全然按你的意来。”
小小的炎序皇子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只是眼中更加烦忧起来。
“可是……先生,等天一亮,京尹府……”
陆景看着十分担忧的炎序皇子,笑道:“不必担忧,许多事等事到临头,才能够下定论。”
“明日,自有明日的恩泽。”
禹炎序十岁的面容上,清晰的闪过愧疚之色。
“先生,我在诸多皇子中最为势弱,您乃是我之少师,可今夜有人要围杀于你,我起不到丝毫助力。
如今你身陷险地,还不忘教我开府待人之道,我却只能……”
禹炎序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转身走入自己的寝宫中。
大约过去十几息时间,并不高大的禹炎序双手捧着一把长剑,徐徐从宫中走出。
“先生,以我的年岁,还无法轻易出槐时宫,明日先生无论做何打算,还请先生拿我这柄槐时剑前去!
槐时剑乃是大匠造为我打造,自有其珍贵之处,乃是一柄三品宝物。
可这把槐时剑自从入我手中,却从来不曾出鞘,倒是让这把宝剑蒙尘。
今日先生有难,炎序无以为助,唯有以这柄宝剑为赠,希望先生能够得脱厄难。”
禹炎序双手捧着宝剑,递到陆景身前。
陆景看着这般青褐色的槐时剑,望向炎序皇子的眼神,越发柔和。
这许多日子以来,陆景不止一次看到过禹炎序十分爱惜的擦拭着这一柄槐时剑,有时这小小的孩子,还与这柄剑窃窃私语。
可陆景却没想到,这般爱惜槐时剑的十三皇子,竟然会将这把剑拱手相送,这让陆景颇为意外。
炎序皇子看到陆景不接,又道:“先生曾经教我仁爱,先生自为我少师以来,也倾囊相授,教我良多,其中虽有圣君之命,我却也能感知到先生话语、文章中对我包含的期许。
先生自有期许,炎序总要报师恩……”
他这般低语。
一旁的璃芸女官低着头,很想要提醒炎序皇子……
陆景此时的元神颇多裂痕,就算陆景先生受了这把三品宝剑,也只能当做一柄锋锐的菜刀,无法以元神祭炼,无法以此催发先生那玄妙无比的扶光剑气。
可这位始终陪伴在炎序皇子身旁的女官,看到炎序皇子忧虑而又期待的眼神,就不再多说什么。
陆景听到炎序皇子这番话,探手接过宝剑。
这柄三品宝剑落入他的手中,只觉其中一道道锋锐的剑气此起彼伏,浩大的元气储存在其中,又有种种神秘的力量穿行于剑身,让手持这把槐时宝剑的陆景,元神在刹那间都变得凝实厚重许多。
三品宝物……确实不凡。
尤其是这一柄宝剑,出自大伏大匠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