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等徐子晋出门了之后,老夫人估摸着徐子晋听不到自己的话了,这才悄声问道:“晋哥儿的身子骨看着好了许多?”
老夫人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徐子晋从小就是崇都有名的病秧子。定武侯徐家,世世代代镇守京郊,忠心耿耿,很得圣心。代代定武侯都是武艺高强的大将,练武的好手。徐子晋的父亲徐浩洋更是个中翘楚,一杆如意点金梅花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被誉为“银枪将军”是也。
偏偏徐子晋是体格强壮的徐家中的异类,从落地起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拿药丸子当饭吃,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单薄纤弱,一看就不是长寿之相。
这可戳了定武侯的心窝子,唯一的嫡子竟然是个病秧子,这这这,这简直令人抬不起头来!这孩子养不养得大都不好说,到时候要怎么继承爵位?
为了治好徐子晋,定武侯四处奔波,为了儿子延医问药,不论是宫中的御医还是小村里的赤脚郎中,都通通被徐浩洋拉来给徐子晋治过病。无数珍稀药材、数不清的偏方、不拘丸剂汤剂,吃饭一样的灌了下去。可是就是见不到起色,徐子晋依旧是一副随时会断气的孱弱模样。
一次次的失望叠加累积,大概七八年前吧,徐侯爷许是终于对徐子晋这个儿子死了心,他从远房亲戚家接来了一位少年,略长徐子晋几岁,猿臂蜂腰,肩宽腿长,不过小小的年纪,身手已经相当了得了,打寻常大汉七八个不在话下。
这位少年的到来,让本就淡漠的父子关系愈发岌岌可危了。定武侯爷恨不得这位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急吼吼地把少年收为义子,日日带在身边,对亲生儿子的关注更是少的可怜。
大概在定武侯心中,徐子晋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个错误,每每看到这个病歪歪的儿子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的失败。
就是因为整个崇都都知道定武侯世子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主儿,这次老夫人见了徐子晋本人,震惊于那孩子殊异的丽色,觉得徐子晋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没有传闻中所说的那么孱弱,才会这样问起徐子晋的健康状况来。
徐老太君听人问起孙儿的身体,面有喜色地回答:“是晋哥儿师父带着我们哥儿去古尔旺勒待了几年,前几日刚刚回来。没想到晋哥儿的身子竟然就大好了!”
老夫人惊讶道:“古尔旺勒?那不是……?”——那不是个荒蛮之地?大崇朝人只有犯了重罪,才会被流放去古尔旺勒的,颜家举族就被贬在了古尔旺勒。
“谁说不是呢,可是晋哥儿的师父,老姐姐也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唉,他说要带着晋哥儿去,谁能拦得住?”徐老太君虽然是一副嫌弃的口气,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俱有荣焉的样子,显然是对徐子晋的师父很是推崇。
谁不知道徐子晋的师父江储海江先生,是当世第一大儒,惊才绝艳,弱冠之年就以一人之力连挑天下四大书院,辩才无碍,博古通今,出口成章,十二场比试,未尝一败,锋芒之盛,连当时的圣上都惊动了——“圣上亲请书生上金銮”,就是在十余年后的今天,茶馆酒肆中的说书人还在讲述着这一段传奇。
与江储海的才能一样被世人称道的是他的古怪脾气,才高八斗却不为官,年过而立了也不成家,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当年也不知病歪歪的侯府世子怎么就合了这位大才的眼缘,江储海一眼就看中了年仅六岁的徐子晋,把他收做了弟子。也幸亏徐子晋有这样一位师父,否则他的世子之位不可能坐得像今日这样稳妥。
知道了徐子晋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老夫人恭喜徐老太君道:“哥儿的身子骨好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啊,你们家晋哥儿的福分,可不止于此呢。”
徐老太君闻言喜滋滋应和着老夫人的话:“那就托老姐姐吉言了。”
两位老人相谈甚欢。
而徐凝冰徐大小姐则一直坐在老夫人旁边,任由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安安静静听着两位老人家聊着家常,低着头,一副害羞恭谨的样子。
但是稍稍熟悉徐凝冰的人就会发现,徐大小姐此刻其实正在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着在场的众人。
这样正式见客的场合,姨娘们是没有资格露面的。所以慕容家就是老夫人带着慕容婧姐妹三人还有慕容婉,一共四位姑娘来陪着客人,二房的宋氏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特地派人来给老夫人告罪,说是午时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