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手。武功不过是为了防身健体罢了。”
“可是听道长说,你搠翻了好几个敌人?”
“那又如何?友孝你记住,天下大治,靠的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也不是帝王们喜欢说的文治武功,甚至不是王道或者王法!”
叶家姐弟骤闻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当即都呆住了。要知道阿耶阿娘生前的最后愿望,就是找到一个有王法讲道理的地方,可以平安度过今生!但是这位玄水利师父,却一口否定了王法!叶友孝大为怀疑,师父是认真说的吗?
叶友孝决定问一句,看看玄水利现在还清醒吗?
“可是徒儿觉得,这几条都很好啊?”
“友孝,你还不能自称徒儿呢,咱们还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之礼。”
呃,好吧。那么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吧?
“好的,道长,我只是想问,天下大治,不靠王法靠什么?”
“你记住了:欲治天下,必靠在宥!”
“在右?为啥要在右边呢?为什么不靠左边?”
好像回到了穿越前的幼儿园,那时候就问过这问题。为什么要靠右行?难道,玄水利也是个穿越者?哈哈,那就太有意思了!
“在,是自在的意思;宥,是宽容。只要让百姓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对那些鸡毛蒜皮的错误不加干涉,原谅他们。那么百姓们自己就有了一个良好的秩序,何必朝堂的衮衮诸公去研究那些王法来统治百姓?”
叶友孝听得晕了。不过有一点明白了:玄水利道长是清醒的。
好吧,我可以认为他是在清醒的胡说吗?
“道长,我觉得有了王法的存在,那些奸恶之徒才不敢作恶啊。如果没有王法……”
玄水利赶着马车没有回头:
“奸恶之徒从何而来?正是因为有了王法,他们才千方百计地谋求成为法外之徒,去欺侮那些守法良民!如果没有了王法呢?又何谈法外之徒?”
叶友孝呆住了,只觉得头脑里乱糟糟一团。阿耶盼望的讲王法、守王法的太平社会,却被玄水利师父无情地加以否定。
玄水利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
“嗐,贫道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友孝啊,贫道是习惯了跟圣人和朝堂权贵们争论治国之道。可是你看,我们现在却是落难而逃。治国之道,于我何有哉?”
见叶友孝陷入沉思,叶娘温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道长,如果做到了您说的在宥,还会有人来追杀我们吗?”
玄水利微笑着看看叶娘温:“在宥的关键,是要治国者心存善念,譬如春风化雨,人人皆向善弃恶,偶有恶念产生,也避之不及,弃之如敝履,自责修养太差。若大家都没有了恶念,恶徒从何而来?若无恶徒,谁来追杀你们?”
叶娘温一脸憧憬,想象着这个理想社会,内心感慨不已。
叶友孝说道:“我明白了,道长,只要治国者推重教化,使百姓都向善弃恶,自律自尊,抛弃恶念。那么国家自然也就昌盛太平,海晏河清了。”
玄水利哈哈大笑:“友孝,很有悟性啊。”
叶娘温看着老弟,很是羡慕。这个老弟,弄新戏就已经让她刮目相看,现在和道长交谈不多时,又获得道长的嘉奖。该说他天资聪颖,还是该说他道心天成呢?
在水利主持下,叶厚生夫妇最终入土为安了。看着两个新冢,叶友孝郑重发誓:
“阿耶阿娘但请安心,友孝在世上一日,叶家香火就烧一日,旺一日,必将代代相传!”
叶娘温听了这誓词,心中又是感慨万端。阿耶将友孝收为义子,就是指望他为叶家承继香火。现在叶友孝终于对天发誓了。
只是可惜,阿耶在世的时候没有听到过。她喉头有些发哽,但转念一想,友孝如此发誓,阿耶在天之灵,也一定欣慰吧。
在路上一连走了几天,食宿却都是叶娘温一力承担。原来玄水利道长逃出宣武大营时,只保了一条性命。所有财物细软,自然无从提起。
叶家却是逃难时多亏了叶大娘带了些财物,叶厚生身上虽然有长安柜坊的银票存根,但现在却是拿不到,叶娘温只好先把它收好。
玄水利道长各方面都与叶厚生迥然不同,连赶路也是白昼走路。叶娘温婉言提醒他,说是道上强人太多。玄水利却不以为然,直到前日遇上了一伙逃兵,欲行不轨。但玄水利只是用手中的一把石子,就打得那些逃兵头破血流叫苦连天,狼狈而逃。
有了这一次经历,叶家姐弟终于明白玄水利师父并非狂妄,而是真有实力。
叶友孝暗自感叹,武功就是好啊,可惜我没有。道长明明有那么高强的武功,偏偏却要贬低武功,只说什么“在宥”。照我看来,甭管在左在右,能打跑贼子就是最好的“在”。
住店时有些尴尬,就是叶娘温如何住宿?以前她都是和阿娘做一间住,现在要单独住宿,她甚是惊恐。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天亮睡了一会,等她开门时,却见玄水利坐在她门口。当时就把叶娘温感动坏了,叶友孝只是惭愧,自己一觉睡着,根本不知道玄水利竟然去给阿姐站岗了。